陆子卿低头,越过楼板上掉下来的蜘蛛网往里走。
男孩进屋把灯点上,墙面斑驳发霉有裂痕,靠墙的桌上放着两个缺口瓷碗。
陆子卿瞅了瞅昏暗的屋子,指着里屋,问:“你爹在里面吗?”
男孩“嗯”了声走进里屋,陆子卿跟在后头。
小窗户外面照进来一点光,小床没有蚊帐光秃秃的,躺着一个年近四旬的男人。
生一副国字脸,消瘦,眼窝凹陷。
他听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看着男孩有气无力地说。
“阿福,你买了东西吃没有?”
阿福逆光站在床边,脸沉在阴影里,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两枚铜板。
“我想将两个铜板存起来,给爹买药。”
老父亲握住阿福的手,说:“傻孩子,爹不要紧,先紧着你自己。”
他说完,似是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目光越过阿福看过去。
“阿福,来客人了吗?”
阿福侧脸看陆子卿一眼,对老父亲说:“这位好心的姐姐给我们买了烧饼。”
陆子卿走过去,把两袋烧饼放到破木柜上。
“大叔怎么称呼?听阿福说您生病了,我略懂一点医术,可以帮您看看。”
“我姓郑。”大叔打了一个哈欠,抹了抹眼泪,客气道。
“多谢姑娘,让您破费了,我是多年的老毛病,看不看都无所谓。”
阿福一瘸一拐往外间去,陆子卿说:“没事儿,我来都来了,总要看看才是。”
郑大叔抬手拒绝,陆子卿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把脉,心里暗自琢磨。
看面相神色萎靡,面黄肌瘦,脉沉细弱,还总是打哈欠……
陆子卿放下手腕,探究的口气问道。
“郑大叔五脏皆有衰败,倒像是长期慢性中毒所致。”
郑大叔脸色微变,随即很自然地解释道。
“家里穷,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身子慢慢就生毛病,没钱买药,常常自己弄些草药,也不知有没有效果,许是吃多了就成这样。”
陆子卿不想拆穿,顺着他的话应声。
“想来也是,很多人不懂草药,胡乱吃多了也会伤身。”
说话间,身后响起一走一拖的脚步声,他回头,见阿福端一碗茶水过来。
茶水冒着热气,在碗里晃晃悠悠,洒到阿福手上。
“姐姐,我家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您喝茶。”
陆子卿连忙接下碗,笑了笑,“阿福不用这么客气,我不渴。”
说着,就要把茶碗放到旁边柜子上,被阿福拉住手。
“姐姐给我们买烧饼,又来家里看爹,您要不嫌弃这茶水粗陋,就喝一口吧,我们也没什么能报答的。”
“是啊,姑娘心善。”郑大叔接了话。
“家里没什么能招待的,这茶叶是前阵子阿福在外面,一个好心人送的,姑娘放心喝吧,只是比不了你们大户人家的东西。”
茶水十有八九有问题,两父子又如此诚心诚意,临到眼下不喝都不行了。
陆子卿笑说:“郑大叔说哪儿的话,那就谢谢阿福的茶咯。”
昏黄的茶水面上,零星飘一些没化净的粉末。
他端碗凑近嘴边,热气里除了茶的气味,隐约还有一丝香气。
屋外天色变暗,胡同里昏黄安静,只听外面街道上的喧闹声,时不时还从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杨舟楠站在不远处的墙后面,眼睛紧紧盯着那黑漆木门,耳边响起苏乘风的声音。
“侯爷和郎大人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杨舟楠侧过脸,忽地对上一张侧脸杵在眼前,苏乘风挨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那么猝不及防一瞬间。
杨舟楠的心怦然跳了两下,愣在原地没回话,只看着那人眼睛时不时眨巴,朝胡同上下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