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开视线,说:“不用,你就睡在此处,我睡榻。”
离去这数月,不同于出征边塞那般饱经风霜,仅清剿一群山匪,萧彦却莫名显出两分憔悴之态。
陆子卿看了一会儿,轻声问:“侯爷此去顺利吗?可有受伤?老苏还好吗?”
“有你庇佑,我们很顺利,他没事。”萧彦也轻声应着。
“倒是你,治好了我爹的腿,我竟不知道,我以为他此生都要伴随轮椅度过,没想到还能站起来,这都是你给的奇迹。”
陆子卿说:“来京城已有一年,有幸得侯爷真心以待,我无以为报,这点小小的回馈理应如此,也不足挂齿。”
他还是那样,明明处处在帮别人,却总是将那份善意埋在心底暗角,永远都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只要旁人给予他一点帮衬,他便能记到天长地久,哪怕穷其一生,也想要把那丁点儿恩情还上,仿佛不这样做,他便不能无欲自在的走下一段路。
这样的陆子卿让萧彦觉得既疏离,又心疼,更想靠近。
他深深地陷入那双深邃而深情的眼眸里,手缓缓靠近那张脸。
无一例外,陆子卿怕这样暧昧缱绻的目光,他下意识别开脸想躲开,可萧彦不容他躲,一把将他揽过来抱在怀里。
自这一刻起,萧彦才是踏实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寻得港湾,得以安心停靠。
又好似迷失在黑暗中的旅人,蓦然望见了前方指引方向的明灯。
他拥紧了这个人,低声缓缓自述着。
“你总说对我的恩情无以为报,也担忧那点儿恩情还其不清,可你知不知道,我才是那个一直承蒙你恩情的人,这份情谊,我此生恐怕都难以报答,与你相比起来,我做的远远不够。”
“曾经我以为,我此生会平淡麻木的度过,战场便是我唯一的起点与结束,然而,自从遇到你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世间并非仅有刀光血影与沙尘,还有温暖,从灰白的雾蒙中,我还看到了五彩斑斓,那皆是因你而出现。”
萧彦的声音越说越低哑,所有的情绪都浸进那悄声细语中。
“你为什么这么好?我萧彦何其有幸此生能遇到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时间就此停住,你便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我这辈子都没说过什么漂亮话,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将这一腔肺腑之言讲与你听。”
他缓缓松开陆子卿,隔出一点距离,苦涩与不舍交织着就要从眼里溢出来,也害怕那稍微丁点儿的棱角就会吓跑这个人。
于是,他说的那样虔诚和轻柔,“不要走好不好?我一定帮你把师妹找回来带到你面前,信我。”
就像萧彦说的,这是他从未向谁人袒露过的肺腑之言,是那么虔诚而动容,以至于陆子卿不敢直言面对,一时间也无法平复心下那复杂的情绪。
“伤感”这个字眼或许在曾经那些数不尽的岁月里停留过,挣扎过,而“离别”,他早就已经从这里授业而出。
可……那么久远的东西,如今也要破土而出了吗?
屋里的蜡烛已经熄灭几盏,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仿佛也在尽力替他掩饰什么。
陆子卿想说话,可刚开口却发现声音也如同萧彦那般沙哑。
“侯爷把我看的太高,高到……我差点就要以为与侯爷并无不同之处,可现实终究不是话本,我并没有侯爷说的那样好,只是你不了解罢了,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值得侯爷如此倾心已付,也承受不起这份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