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乔的马车停在丰义粮仓门口,官兵见着他先打招呼,曹启忠往大门里瞧一眼,问:“钦差呢?”
官兵顿愣,“什么钦差?大人是指谁?”
黄乔也愣了,看着他,问:“刚刚没人来过吗?”
“没有啊。”官兵说:“卑职一直守在此处,没人来过。”
曹启忠转眸瞪向胥吏,斥责,“你不是说丰义粮仓吗?人呢?”
胥吏一慌,解释道:“粥厂那边明明说是来此处,卑职也不知道,几个粮仓只有这里最近,没想到会舍近求远啊。”
黄乔接连转了两个粮仓都没见着人,到禄米粮仓时就见苏乘风与官兵立在门前。
他下马车往门里去,走到半道,里面便出来人了,萧彦挎着刀一脸阴沉,后面还绑了两个人。
黄乔不明所以,问:“萧大人这是何意?绑他们做什么?”
萧彦盯着他,说:“我倒想来问黄知府,往米里掺水和沙子是什么意思?粥厂没有粮,引发灾民暴动,而仓里的粮却囤积发霉,你黄知府竟敢欺上瞒下?”
“什么掺沙子?下官不知情啊。”黄乔说:“粥厂的粮,下官皆是按拨下来的数额给的,没有粮,那是灾民太多,无法供应啊。”
萧彦冷哼,“三十八万灾民,每人每天四两,十万石粮食够吃五个月,还要除去小口减半,不说五个月,就算三个月都能救六十万人,你给我说无法供应?”
“这……”黄乔一脸犯难,“萧大人有所不知啊,粮食有去壳、劣质、再加上运输途中保存不当,这一层一层都是损耗啊,落到下官手上已经没有十万石了。”
“账面上是多少?”萧彦问。
黄乔说:“账面只接下六万石。”
“你说什么?“萧彦一惊,“六万?”
黄乔解释,“受天灾影响,临省粮仓存粮也吃紧,运到中州的粮只有六万石,又因许多已经发霉不能用,应是先前储存不当所致,加之有损耗,所以,账面上能用的只有五万石啊,拨给粥厂四万五,仓中余粮仅剩五千石了。”
十万赈粮就那么四分五裂划掉一半,与数年前湄州水灾、蜀中地震如出一辙,朝廷拨下来的粮到灾民手里只能喝点汤水,硬挺数月,这其中弯弯绕绕涉水颇深。
“天灾损耗就砍掉一半,这笔账会有人来查。”萧彦靠近几步,沉了声音,“单说账面,每天消耗六百三十三石,算上我们来之前的一月,如今不过四十五日,粥厂四万五千石就没了,剩下一万六千多石难道是被鬼拿了去?”
“这……”黄乔一时语塞,“下官……”
“这笔账也有的算。”萧彦说:“现在,马上,立刻将仓里的五千余粮全部下放,今晚流民若是再发生暴乱,我首先拿了你。”
夜里,陆子卿散着头发坐在灯下看医书,烛光忽被吹动,他回首见萧彦进门,又垂眸看书,随口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才从粥厂过来。”萧彦合上门,到桌边倒茶吃,“今天耽搁久了。”
陆子卿翻书时抬眸看到他身上的血迹,脸色立时不好了,起身过去问:“你受伤了?”
“没有啊。”萧彦随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哦”了一声,搁下茶杯,“这是灾民的血溅到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