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候的身形移动之快,几乎化作一阵烟尘,而子卿视野所见一切都随之变得无比模糊,只剩大小不一的色块,唯独肖候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子卿的双眼,他灰色衣摆飘动的方向,银白发丝发散的方向,这些都不在话下,乃至他足尖将至之处,眼神所落之处,护手钩欲攻之处都已尽在掌握,似乎整个天地间没有东西比眼前的肖候更加重要了。但子卿能做的一切也只限于看,因为迎击肖候的,是他的身体,始终是身体自己在动。
子卿的动作快了十分。
躲闪腾挪,递招拆招,二人犹如灰、白两股疾风纠缠在了一处,前爪对双钩,后爪对双脚,以快对快,以动制动,在风驰电掣中你来我往,一时间谁都占不到上风。
能和肖候打得有来有回,子卿却丝毫不觉得欣喜,因为他非常清楚,自从与肖候交手以来,没有一招是自己下意识使出的,从头到尾,自己犹如一具提线的木偶,早已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什么东西占据了身体,控制了自己的一举一动。
“你是谁?为何夺我身体?给我滚出去!”
子卿在心底深处无声地大喊着,他一边看着自己的身体和肖候打斗着,一边不住地呼喊着,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喊,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回声:“给我滚出去!”
再看打斗中的自己似乎已逐渐占据了上风,虽然肖候身法灵动,武功登峰造极已至化境,但白眚的身手又压过肖候一头,紧握的双手甚至大过肖候的脑袋,在体质如此悬殊之下,对打十几个回合下来,肉体凡胎的肖候已力有不逮,即便缠斗中护手双钩锋利,总能划破子卿手臂身躯,但自己脸上也接连挨了好几下,愈发血肉模糊不成样子了。
眼看肖候被自己雨点般落下的拳头打得只有招架之力,子卿的心情却不知为何从惊喜渐渐转变为了愤怒,“哈啊!”,子卿怒吼着,紧紧瞪视自己朝肖候打过去的重拳,拼命的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阻止身体继续被未知控制。
“不能把他打死了!”
伴随子卿的怒吼,那致命的一拳终于停在肖候被打得肿胀的腮帮子上,没有打下去。
与之交错而过的是肖候的拳头,交手以来第一次打中了子卿的脸颊,子卿清楚地看见自己那尖长的狼嘴狼鼻被打得变了形,白色的血液泼洒出来,一滴滴飘在半空。
““嗄啊啊啊!”
经此一拳,子卿感觉身体不住颤抖着,片刻后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那嘶鸣声远胜虎狼之嗙嚎、鹰枭之啼鸣,远超世间一切凶恶野兽的咆哮,在偌大的御星台山洞中余音连绵不绝,震得洞顶灰尘沙砾零落,充斥着无尽的怒意,闻之令人胆寒心战。
无边的愤怒吞噬着子卿的意识,身体深处的未知不出所料终于对自己有了回应,没错,正如肖候所言,那确实是一匹猛兽,至于那只猛兽的相貌,透过面前被吼声震慑住的肖候的双眼早已倒映了出来,那就是如今的自己,一只不折不扣的巨型白眚,它用这一声怒吼宣告着它才是这具身体的所有者,而子卿已经不再是子卿了。
“嘟!嘟!”
一阵急促而刺耳的怪声突然响彻御星台,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地震山摇,无数乱石开始坠落,大小石块轰然砸在子卿的身上脸上,一时竟将他砸的晕头转向。
“呜呜!”
子卿的嘴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呜咽声,随即抱着头蜷缩了下来,仿佛对地震有所忌惮一般,随即眼前明显地黑了一黑,就在这么一愣神之间,身体又能受自己控制了。
白眚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
惊喜之中子卿抬手对着自己重重抽了两个耳光,发现久违的控制权已经彻底回来了,不由兴奋地说道:“呵呵?”
“陆防御,这里快塌了,下回再找机会较量吧。”
原来当子卿正在拼力控制心中猛兽时,肖候已经抱住雨儿站到了桥头:“我肖某人从不食言,既然打成平手,两个娃娃我就只带走一个。”
肖候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震动再度来袭,这一次的震动远超以往,连绵不断的轰鸣几欲刺破耳膜,而随着震动整个御星台都出现了无数的裂缝,崩裂了更多大块的岩石源源不断地掉下来。
“呵呵!”子卿大喊着正想要追上去,却突然看见在地震山鸣的巨响声中,悬浮在洞室顶上的那个巨大的透明圆盘终于承受不住震动,彻底崩坏掉落了下来。
“哈!”
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子卿大吼一声,下意识的举起双爪,接住了落下的圆盘。
圆盘重量不轻,一时间将他压得双臂青筋暴起,只能拼尽全力勉强顶住,得以保护身后昏迷的洛叶和白眚皆安然无恙。
再扭头寻找肖候身影,只见他已经抱着雨儿轻巧的跃到御星台的门口,消失在烟尘之中了。
虽然暂时阻止了巨大圆盘的坠落,但又有更多的石块掉落到了圆盘上,此刻的子卿等人宛如处身于大口半张的石怪嘴中,根本无从脱身。
“陆大哥!”
熟悉而悦耳的女声响起,循声看去,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御星台入口,赫然便是曹希夷。
震动越来越剧烈,通向平台的石桥开始分崩离析,好在曹希夷身轻如燕,踩在石桥行将陨落的碎石之间,几个跳跃腾挪有惊无险地来到了石台之上。
看见举着圆盘的子卿,曹希夷打量片刻才试探地问道:“陆大哥,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