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渃,当年山庄并不想为腾龙宗做事,然而为了救你弟弟性命,才会答应给腾龙宗驯服玄灵,走到了今日两难的地步。”
云渃用胳膊胡乱擦去泪水,用力点点头:“凡事有因才有果。”
一阵冷风呼啸掠过两人所处的角楼悬崖,此处位于高处,可以将山庄一览无遗。
此时的樊尘庸一脸幽怨,环视着山庄的大小房舍:“你看,自从樊二娘让你爹爹做了代庄主以后,山庄不仅剿灭了周边不少的山贼流匪,而且收留的人也越来越多……虽然扶助百姓,伸张正义无可厚非,可是悬臂山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问天下事的世外桃源了。”
“庸伯是不是觉得我爹爹不该那么做?”
“这也不怪你爹,驭灵师也好,讨伐山贼也罢,都是樊二娘起的头。以往的悬臂山庄,避世而居,不问世事,哪里会管这些流民的死活。”
樊尘庸站起身来,转身看着山庄城墙内外那一排排连甍接栋、鳞次相比的屋舍叹道:“唉,我那妹妹的脾气就是如此,她从小不在山庄长大,和我以及其他的弟妹都不同,有一股子超凡的灵气和英气在。”
云渃回忆起那个爽朗豪迈的樊二娘,叹道:“是啊,不知为何,常明的性子却一点也不像她。”
“往后你可得多担待担待这个郎君啦。”樊尘庸呵呵笑了一笑,随即又正色道:“你爹爹这次都是为了你好,他一早知道官府发现了他的身份要来为难山庄,心里很清楚和朝廷反目不是揭竿而起那么简单,往后的日子怎么办。樊家有一位姨姨嫁给通江通判做夫人,经她斡旋,方才和通江的官府谈妥了,看在山庄这些年保聚流民剿灭山贼有功,只需交出主事者和停藏的玄灵,其他人等官府便不予追究。你爹爹说了,为了你和全庄上下的周全,与其他一人去投案,总比让整个山庄与官府兵刃相见来得好。”
云渃愁绪重重压眉梢,双目潸然泪两行:“平日里对付那些贼匪时,也一样有伤亡,如今换成官府又有何差别,我宁愿和爹爹一同死在沙场上,也不愿就这么像他们低头!”
“喂,上面的朋友,怎么不吹了?再来一曲吧!”云渃正自不忿,忽然听见有人声从悬崖下面传了上来。
“话说吹笛的这位,当真是高手,我从来没听过吹得如此动听的曲儿。”原来是悬崖下关在“伏虎洞”里的洛叶,正扯着嗓门大喊:“麻烦再多吹几首吧,就专吹那安神的曲儿,把黑眚都给哄睡,不然把笛子给我也成,这猪头听不着曲儿就要来烦我!”
万籁俱寂,能依稀听见山洞里的子卿在拉动着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樊尘庸恍然大悟:“哦,是请来给云洲看病的那个小先生。”
云渃大声问道:“我们说话你都听见了?”
洛叶吼道:“废话,你们那上边便是山庄的会场吧?这间牢房里四面漏风,你们上头动静闹得那么大,我不想听也听得见啊……何止是你说话,连你爹要去送死我也听见啦!唉,灵师啊你也别难过啦,都是报应,既然你们和腾龙宗交好,又怎么会有回头路走呢?这下知道骑虎难下了吧。”
云渃被此一激,心中千言万语无法言述,只好大声回应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哎哎哎,还别说,要想救你爹爹,办法也不是没有。只要你们山庄肯动手,自然能保他无虞。”
云渃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悬臂山庄那么多御灵师,都是吹笛高手。你们找几个最能吹的,比如方才这位,假扮成黑眚,再找一些白日里不那么呆傻且听话的黑眚扮成弟子,和李庄主一起去投案,比如我身边这只大白,嘿……没抓着!……官府自然会用粗链子将黑眚都锁起来严加看管,而扮成弟子的黑眚则会关进一般的监牢里。嘿……又没抓着!……等到半夜时,外面弟子一起吹起笛子,让黑眚暴起,那常人的监牢哪里经得起它们折腾?自然就都跑出来啦!如果外面有人和黑眚接应则更好……总之就是要惹得通江大乱。如此一来便能乘机逃了。”
云渃好奇:“可是他们定会搜身,要如何把笛子带进去?”
“这有何难,那个叫常青的山庄弟子,不是有一个小巧的笛儿么?叫什么来着?管子?哦对,管子,才一尺不到,不仅小巧,声音还异常响亮,只消将那管子藏在身上,定然不会被发觉。”
云渃一时没有理解:“虽然管子确实足够小巧,但又该藏于身上何处呢?”
洛叶反问道:“你觉得哪里能塞?”
云渃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
樊尘庸大笑道:“不错不错,这法子妙是妙,可是装成玄灵的弟子都给五花大绑了,恐怕双手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又怎么将笛子掏出来呢?更何况即便李兄逃得了,山庄却是逃不了的,到时候官府还会回来为难,我那几个弟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错,这还是会陷山庄于危难,我爹爹也是断然不会答应的。这法子太蠢了!”
“哟呵,细节部分我还没说哪……竟敢质疑洛军师的妙计?罢了罢了,我还就不说了!唉,我看你们才是真得蠢,既然那么害怕官府,大家就一起逃呗……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为何这么在乎这个山庄?树挪死人挪活,难道就不能到别处再造一个山庄吗?怎么就尽想着自个安生?这回你们顺着官府了,那万一还有下回呢?”
“逃,要逃去何处?”樊尘庸叹了一口气,看见云渃一声不吭地凝视着自己,不由得眼神闪躲,正巧此时远处黑暗中的山林间传来了黑眚鸣叫的声音,连忙说道:“这是黑风在叫,听动静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猛兽……云渃啊,办法总会有的,时候不早了,快回屋去吧,这大冷的天要是冻坏了身子可要命,我去林子里看看。”
云渃目送着樊尘庸渐渐远去,又听见洛叶的声音又从悬崖下传来:“唉,人啊,如若有了牵挂,便什么都办不成喽……唉哟!咬我屁股?你这狼心狗肺的猪脑壳,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救你性命的!……哎,上面的朋友能再吹一首吗?把这白毛怪给哄睡了吧。”
云渃二话不说转过身来走到悬崖旁的机关转盘前,侧身踏步飞起一脚正中拉杆,踢得转盘带动铜索“咯啦啦”转了好几圈。
但见锁链骤然绷紧,将白眚给束缚住了,惹得下方的子卿发出一声不满的吼叫,随即是洛叶的声音:“谢啦,明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