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轩与常灵面前的这座高大石台形似一个张开的海螺,扇形的台面上异常平整,唯有正中一个凹槽,放置了一颗圆溜溜的石头,活像含在海螺口中的珍珠。
尉迟轩拂袖擦去石台上的灰尘,按住圆球手势极快地一推一提,随即对常灵说道:“至今还留在大荒的,是三皇之中那位女神,大荒之民皆知是她造了世人,你一定听过她的名字。”
常灵闻言不由脱口而出:“三皇之一,岂不就是帝女娘娘么?那……师父寻到娘娘了吗?”
尉迟轩摇摇头,表情略有一丝黯然:“哪有那么容易,我此番乘玄狐自太虚远道而来,经历漫长时日方才抵达大荒,却不料途中遭了意外劫难,玄狐法力尽失,难以行事,已沉眠不醒。而娘娘早在千年之前就来到大荒,如今更是匿了踪迹,只凭我一人,不知何时才能寻到了。”尉迟轩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在石台上漂浮的那些符号上来回轻拂掠过。
“且慢。”尉迟轩突然肩头又探出一只手来,在半空画了一个圆圈:“梦字诀,艮离缓进。”
话音一落,他原本快速操控石台的那两只手的手速立即就变慢了不少,点击符号的顺序也看得更加真切,但见他的手指点击在符号上时,那些符号犹如浪花般向周围四散开去,又很快地聚拢回去,恢复成原来的符号形状。
于此同时,整个大厅之内都明亮起来,原本了无生气的洞内横梁石柱全都化作了光轨光柱。
光亮照在尉迟轩脸上,失望之色尽显,但见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道:“没……有……”
“梦字诀,离进。”
尉迟轩的失望之色随之转瞬即逝,说话速度也恢复了正常:“看来此地也没有,我该走了。”
常灵闻言一惊:“师父要走?去哪里?还回来吗?”
尉迟轩一挥手,拂去石台上的符号,洞室之中的光芒立即暗淡下来,恢复了原来昏暗的模样。
他转身从一层层的石台上接连跳下,回到地上,缓缓答道:“自然是到别处去寻娘娘下落。我之所以会来这玄鸟府中,本就是想看看,能否寻到关于娘娘的蛛丝马迹,既然没有寻到,再多逗留也无用。”
“师父且慢走!”常灵连忙跟着跳下来,站在尉迟轩面前抱拳说道:“师父若不嫌弃,常灵愿意跟在师父身边,一路随师父去找寻娘娘。”
尉迟轩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必,我一人行事惯了,用不着。”
常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弟子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但背师父跋山涉水的力气还是有的,只求往后能跟在师父身边照顾师父起居。”
“可惜我这师父并不能教你什么法术神通,没有玄狐相助我便什么本事也没有。”
尉迟轩说着走到大厅正中的那座高台上,看了一眼倒在一旁覆满灰尘的祭祀马尊,继续说道:“我原是那灵山十巫之一,若说懂得最多的,全都是些医人治病的手段,这几夜你还没来时,我都存于梦境之中了,你想学的话只需在仙泉池中睡去,便可入梦找我。”
尉迟轩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洞中悬浮的巨石和参差交错的锁链:“这玄鸟本是仙人坐骑,和十巫之一的巫凡侍奉的是同一位上仙,自从当年受了伤以后便一直在此处休眠,你们一族人,从此便一直在此守护玄鸟左右。”
“我们樊家祖宗,是灵山十巫中的巫凡?”
尉迟轩答道:“你还是跟族人守在玄鸟身边为好,往后你我有缘再见吧。”
说到这里景象变幻,又恢复成最初时所在的那迷雾笼罩的山顶。尉迟轩攥起的手中忽然发出光芒,原来是一只萤火虫忽闪着飞起,慢悠悠地加入到萦绕在二人周围的同伴中去了。
目送萤火虫离去,尉迟轩冲着常灵双手一摊:“结束了,这一段往事就到此处为止了。”
常灵点点头,皱眉说道:“原来常灵跟我说的那些确实不假……悬臂山庄祖上真的是服侍过神仙的,只不过这并非依据他自己的猜测,而是陆离先生当初亲口告诉他的……那时他或许是想带我再看看此处,待我见识过了再跟我说,可惜却不小心……”
尉迟轩咧嘴笑着打断道:“也得怪那尉迟轩,他定然知道此处藏有什么妖怪,却未曾告诉你师兄,最后才会害他放出了太岁。”
“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常灵终究是被……害死了。”常灵喃喃说着走到水潭旁边,凝视着水中那个熟悉的倒影,忽然发现不知何处又飞来一只萤火虫,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围绕在自己身边盘旋。
“哎,这里又有一只照梦清,恐怕与你有关。”尉迟轩走过来一把将萤火虫抓到手中:“再看看这一只又有什么故事。”
话音刚落,常灵只觉得视线再次变得恍惚起来,扭头看向水潭,才发现自己的面貌也有了变化,竟然变回了李云渃的模样。
再低头,云渃发现自己跪坐在那间曾经遇险的洞室门旁,门边墙壁上的圆球上全都是血痕,一直蔓延到靠在墙角边的常灵身后。
身旁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常灵气若游丝:“云渃,我恐怕活不了了,有些事得跟你实话实说。”
云渃泪如雨下:“说这些傻话作甚,爹爹他们都已经来了,你别说话,马上就把你送上去,这点小伤肯定有法子治好的。”
她的泪水滴在常灵苍白的脸庞上,也滴在常灵少了一只左臂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