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带领北夷子民离开贫瘠的山峦草场,重新开疆拓土,寻找新的生存之地,这是他生来就肩负的责任。虽然过程是痛苦的,可他从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
直到看到他喜欢的那个姑娘,因他之故,在人前低眉顺眼,卑微求粮,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愧疚之感。
她本该锦衣玉食,在将军府过着舒适安稳的日子。可现在,却独自一人,挤入混乱不堪的人群中,漠然地接受着周遭人对她的辱骂,没有一丝怒气,没有还一句嘴,甚至还在因多得了一袋米而欣然浅笑。
那袋米,是拿一匹价值百倍的骏马换来的。而那匹马,是他送她的!
他自以为这些年异乡漂泊,独自闯荡,一颗心早已经冷硬似铁,面对父兄都生不出一丝温情来,可此刻对着心爱的人,他的心软得没有一点防备。
直到晚云艰难地把两袋米拖到路边,在那里比划半天,不知该扛在背上,还是该抱在怀里,林夕再也忍不了一刻,立即跑过去,从地上提起两个麻袋,一手一个端在怀里。
“我帮你。”他低声道,没敢与她对视。
晚云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要来抢劫,她的手还紧紧拽着米袋一角,忽地抬头一看,眼睛里的惊恐瞬间转为欣喜。
“林夕?”她惊呼道,笑盈盈地看向他,“你回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
“不欢迎你不也回来吗?”
两个人相视一笑,缓步朝前走去。
“你还好吗?”他心虚地转头看了看她,明知她穿着朴素,瘦弱如柴,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
晚云笑着点点头:“很好,至少现在还能吃饱穿暖。比之大多数人家,已算过得不错了。”
“要求这么低,你倒挺好养活。”林夕忍不住笑了笑,“你家周砚呢?他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跑这么远来买米?”
晚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眉间掠过一丝阴郁,叹气道:“他已离家两月,出城去周边小城镇,为前线将士募集粮草去了。”
这几个月以来,周砚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先是发动商贾富户募捐,再是号召百姓拿出家中余粮,直到城内再也凑不出一点多余的粮食,他又冒险出城,在京郊的几处集镇搜集粮食,每凑足十车,便运回京城,送往军中。
前线的粮草供应,有一大半都来自于他手里。
谁都没想到,战事持续近半年,还是毫无进展。仗还得继续打下去,粮草却越来越紧张。
两个月前,胡统领拨出一小支人马,跟随周砚一起,去往周边更远的两个郡县募粮。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往日里,他送粮回京,无论多匆忙,总会赶回家中与她见一面。哪怕连用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他也会站在门外同她说几句话,好让她安心。
可这次,两个月杳无音信,也不知是没有凑足粮草回京,还是在外遇到什么危险了。
晚云心里害怕至极,却又不敢多想,只能每日也让自己忙碌起来,为一家人的口粮四处奔波,才不会有闲功夫去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