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医翻药箱的手都在抖,颤声说道:“孟统领,我给反贼诊治,真的不会被降罪吗?你可勿要诓我?”
孟田神情紧张,谨慎地四处环顾,嘴上却说得无比轻松:“放心,皇上只说不给水和食物,又没说不能给他用药。到时若有人问责,你尽管说是我强迫你过来的,我替你担着便是。”
太医解开武阳的衣襟,才发现他满身伤痕,有几处长的刀口已泛白化脓,再不处理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太医拿小刀将腐肉刮去,敷上药粉,用干净的布帛将伤口重新包扎,再从药箱里取出事先熬好的汤药,悄悄喂武阳喝下,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松了口气,背起药箱,趁着夜深无人之际,一溜烟跑回了太医院。
武阳看着孟田,只觉得眼眶湿热,月光下那个魁梧的身形,很像他死去的哥哥,若武辉还活着,大概也会不顾一切赶来救他吧,哪怕他明日可能还是要死在屠刀下。
“孟统领何苦要冒着抗旨的罪名,来救我这个将死之人?不值得!”武阳虚弱地躺在囚车里,缓缓闭上眼,语气里满是苦涩之意。
孟田抬头看向天上圆月,笑道:“和你一样,我做事也凭心,从不问值不值。”
“那你家中可还有亲眷?”武阳又问道。
“本来有个弟弟,在从前的禁军统领胡卫手下任职,京城沦陷后,他们全军覆没,连尸首都没找着。”孟田心中隐隐作痛,把目光移至脚下,说好兄弟俩要在京师会合,并肩作战的,如今却再也不可能有团圆之日了。
孟田耷拉着脑袋,眼里的泪水还没流出来,身后便传来一阵呜呜的哭泣声,他回头看去,只见武阳从囚车里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哭得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孩童。
“哥!”武阳哭着喊道,“我不想死,我还没有看到收复北方,没有看到邺朝还都京城,我要死也该死在战场,而不是死于皇上的一道懿旨。”
孟田心中凄凉,却也无可奈何,他在圣上跟前说不上话,能做的最大努力,仅仅是私下里请太医过来给武阳疗伤,再无其他。
“武阳,若这次你能侥幸活下来,咱们便结为异姓兄弟吧。将来我们一起上战场,一起把北夷人赶出我们的疆土。我们要高唱凯旋之歌,提着胜利的喜酒,去逝去的亲人坟前,共同开怀畅饮。”孟田说着紧紧握住了武阳的手,目光坚定而决绝。
武阳的哭声戛然而止,也仰头望向那轮皎皎明月,眼里充满希望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他们兄弟二人,手挽着手奔跑在欢呼的人群中,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把属于邺朝人的喜讯,传递到每一个百姓的耳朵里。
他们回忆过去,聊起自己的亲兄弟,也畅想未来,探讨该如何排兵布阵,攻打北方,说了整整一夜还意犹未尽。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已有陆续有大臣入宫上朝,他们早早地来到大殿门口等候,都知道今日的朝会不同寻常,事关南陵数十万大军,这造反的罪名到底是落在武阳将军头上,还是安在那位周将军身上,朝臣们都无比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