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能耐,居然拿我们的安危去和周穆谈条件。”晚云浅浅一笑,“可我知道,即使他不答应,你一样会好好保护我们,对吗?”
林夕也淡然一笑,算是对晚云的回答。
“你放心,周穆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既然应下此事,就一定不会为难北夷百姓。何况能把几十万民众收归邺朝所有,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想来皇上也不会反对,只是可能要让你的父汗和那些兄弟吃些苦头了。”
林夕轻轻搂住晚云的肩膀,继续向前走去:“我才不担心他们,那几个人对我来说,本就可有可无。我怕的是你会责怪我,以你去做了谈判的筹码。”
晚云摇摇头:“无事,毕竟百姓无辜,我也曾遭受战乱之苦,自然不愿看着有人再经历那些家破人亡的痛苦。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对父兄感情淡漠,与部族的联系也不多,为何还要一心为北夷百姓谋算?”
林夕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把他隐藏心中多年从未对外人讲述过的往事,说给眼前这个最爱最亲密的女人听。
“为了我母亲。”林夕回道。
“我母亲曾是草原上的一枝花,长得漂亮又温柔贤淑,前去求娶之人数不胜数。可她最终选择了齐颜可汗,一个其貌不扬又性子沉闷的男人。她以为这样的人更老实忠诚,所以在他的花言巧语下,答应嫁给他为妻。”
“刚开始他们夫妻恩爱,日子过得幸福美满,齐颜可汗也遵守他的诺言,决不另娶。直到我八岁那年,草原遭遇一场天灾,百姓几乎颗粒无收,冬季时牛羊又冻死大半,普通人家只能靠吃草根生存。”
“可汗便把心思打到了周边几个部族身上,他未与我母亲商量,娶了另一个部族首领的女儿,从别人那里获得了丰厚的嫁妆,也借来了粮食。母亲虽然伤心难过,可也对他的做法无可指摘,以为他是为了百姓,迫不得己才背叛了她。”
“但没想到的是,尝到甜头的可汗一发不可收拾,又接二连三地娶了好几个妻子,她们个个家世不俗,要么家中富庶有钱,要么是其他首领的女儿或妹妹,总之每一门亲都能让他从中获利。至于我母亲,早就被他当作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抛诸脑后。”
“母亲为此哭瞎了双眼,也不肯接受可汗靠娶亲换来的吃食,她每天依旧吃着草根,喝着冰水,慢慢地把身子也熬垮了。直到临死之际,她还在心中自责,认为是她没用,无法帮助百姓度过难关,才导致齐颜可汗变心。”
“所以她要我立誓,一定要让北夷百姓过上好日子。年幼的我不知母亲为何而死,只牢记着那个誓言,在为她置办完丧事后,便带着长风和草原上其他几个玩伴,悄悄离开了家。”
“我们来到富庶繁华的邺朝,在这里经营买卖扎根立足,一待就是十五年。直到前些年听闻北夷成了邺朝的附属国,我们才重新与可汗取得联系,一次又一次地奉上金银珠宝,帮他们度过难关,只求能为北夷的百姓换来安稳的生活。”
晚云静静地听着,眼睛鼻子和喉咙一阵一阵发酸,想问问他这些年一个人是如何熬过来的,却又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林夕把她送进屋里,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一脸轻松地笑着与她道别,晚云才傻傻地问了句:“那你想你母亲吗?”
林夕呵呵笑了两声:“以前受委屈时会想想,现在倒不怎么想了,因为我遇见了一个更让我想念的女人,这颗心像着了魔一样,已经被她彻底占据,再也容不下别人。”
晚云低头浅笑一瞬,红着脸推他出门:“那你回去慢慢想吧,看那个被你想念的人会不会耳根子发热。”
林夕笑着转身出门,一头钻进飘飘洒洒的风雪里。
晚云倚靠在门边,看着突然降临的鹅毛大雪,和那个孤单离去的背影,眼泪簌簌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