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耶达回到德阳殿,桌上酒菜已经摆好,齐颜可汗和林夕坐在桌旁,正等着他回来一同商量退路。
齐耶达拄着手杖,一瘸一拐走到侧旁的椅子上坐下,并不愿和林夕同桌而食。
“撤退之事,我和父汗已有抉择,你一个投敌卖国的乱臣贼子,凭何身份来与我们商议?”他冷着脸质问道。
“你果真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可汗和各位大臣冲出包围圈?我去城楼上打探过,人数最少的北城门也有万余邺朝大军驻扎在城下,你有多少兵力可与之抗衡?混战之中又如何保障大家的安全?”林夕反问道。
齐耶达答不上来,他确实没有多少胜算,除了拿命去拼,别无他法。
齐颜可汗在中间调停,安抚着两个儿子:“齐耶达,咱们是骨肉相连的至亲,不管从前有再多恩怨,到了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能倚靠和指望的还是只有自己的亲兄弟,你就不要再和林夕较劲了。他既然有法子回撤,又愿意来你宫里商量,说明他心里在乎咱们的安危,你该拿出当兄长的肚量来,率先表个态才是。”
齐耶达沉默半晌,终于悻悻开口:“你让他说吧,多一条路多个选择,听听也无妨。”
林夕盛了一碗汤,摆在侧旁的空位置上,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先过来坐,咱们边吃边聊。”
待齐耶达入席,林夕又慢吞吞地依次给三人斟酒,他举起酒杯先干为敬,还主动嘘寒问暖,询问这几日战况,尽量拖延时间。
直到将近午时,林夕才转至正题上,开始说起他的回撤方法。
“当初为储存金银,我曾在天香楼和北城门外的永安茶铺下,各设立了一座地下私库,为避免引人注目,方便运输大量金银出城,两座私库是连通的。所以你们乔装打扮,从地下通道到达永安茶铺,再以逃难百姓的身份,正大光明继续往北去,没人会怀疑到你们头上。”
齐颜可汗眉头紧蹙,在心里细细思量一番,确实,这个办法最为稳妥,周穆治军严谨,早就放出话来,不可为难北逃的百姓,何况他们是从地下通道直达城门外,邺朝将士更没有阻拦他们的道理。
无需和邺朝大军硬碰硬,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撤出京城,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但是这个办法有个缺陷,那便是需要花费不少时日,光可汗和臣子家眷就多达上千人,还有数万将士和无数北夷百姓,一条窄小的地下通道最多容纳两人同时通行,没有十天半月是撤不完的。
而在这期间,南城门随时有被攻破的危险,一旦邺朝大军进城,他们的行动便要终止,若被邺朝人发现天香楼的地下通道,他们甚至还有被追赶的风险。
齐颜可汗和齐耶达商议后,决定放弃百姓,只带着臣子和部分将士回撤,朝廷和军队还在,北夷国就还能保留下来。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必须得有人留下来继续抵挡周穆的攻城,为可汗和各位臣子回撤争取时间,而这个人还得是与周穆熟识的皇子,由他上城楼指挥军队,才不会引起邺朝人的警觉,发现他们的主力军已经潜逃。
除了那群酒囊饭袋,在军中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林夕和齐耶达,而恰好他们都曾多次与邺朝大军交锋,双方都算是老熟人。
对于让哪个儿子留下镇守京城,齐颜可汗一筹莫展,难以下定决心,因为他知道,一旦城破,那个留下的人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