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仿佛还能感觉得到，身上那一条条刀疤在隐隐作痛，周穆在城墙下绝望的呼喊，那只射向她的弩箭，还有林夕滴在她脸上的泪水，一切都还清晰可见。

晚云泪如雨下，这辈子欠林夕的，她大概永远都还不清了。

城门下忽然响起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晚云连忙跑过去，趴在垛口上，踮起脚尖探出脑袋，目光急切地朝外面张望。

一个个身穿白色囚服的北夷人，从城楼下走出来，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行走，周边时不时传来邺朝士兵的大声呵斥，催促他们动作快些。

晚云只能看见他们的后脑勺，且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又恰逢烈日当头，那白色囚衣明晃晃的，看得人眼花缭乱，晚云愣是没发现一个相似的身影，急得额头都在冒汗。

眼看着下面已走过上千人，最前面的都已经快瞧不见了，晚云哭着拉住孟田的衣袖，急声道：“你知晓他在哪儿吗？站在前头还是末尾？我怎么找不到啊！”

孟田叹了口气：“这些囚犯都是胡乱列队的，我也不知他走在哪里。不过出发前，我给他说过，你会去为他送行，如果他想见你，出城时便回头看一看。”

晚云目光又向下扫视一圈，仍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后脑勺，顿时心里失落至极。

“他这是何意？不想见我吗？”晚云又委屈又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流，嘴里不停安慰着自己，“不想见便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看他不可。”

嘴上如此说着，可她的眼睛一点没闲着，依旧在挨个挨个搜寻，生怕是自己看漏了。

直到城楼下空了，再没人走出来，晚云才突然一下慌了神，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悲痛，张着嘴放声大哭，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脑子里也跟着一片空白。

一根手指在她手臂上戳了几下，孟田在旁边激动地喊道：“宋姑娘，你先别哭了，快看呐，再不看就真走了。”

晚云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向下看去，似乎真的看到有个人回头望过来，她又急急忙忙扯起衣袖，擦干眼里的泪水，瞪大双眼努力把身体探出去察看。

是林夕，还真是他！

他站在人群的末尾，大概是怕她太笨，找不到人，所以才故意走在了最后一个。

晚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直抽抽，孟田站在后边，拽着她的衣领，总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栽倒下去。

林夕脸上看不出一点离别的伤感，甚至看到晚云这副模样，还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想和她挥手道别，可一抬手才意识到手腕已被镣铐锁在了一起。

他淡然一笑，直接将两只手举过头顶，手指不停翻动，做出各种奇怪的形状，引得晚云又想哭又想笑。

直至人群越走越远，她已看不清他的动作，也看不清他的脸。

他双臂同时左右挥舞两下，最后不舍地看了眼城楼上那模糊的影子，然后毅然转身离去，再也没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