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娘怎么会怪你,为了救在劫你已经做的很好,才这么小的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娘亲红着眼睛将我抱进怀里,抹泪道:“娘亲只恨自己没用,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身份地位,才让你们姐弟俩跟着受那么多的苦。萧夫人她有权有势一定会比我更好地保护你们,只要你们可以好好活着,哪怕不能见面,为娘也心满意足。”说到最后她早已泣不成声,我抱着她哭做一团。
在劫吃了药之后静静昏睡着毫无知觉,就如同他刚出生那会,犹且不知他那最亲近的两个亲人正为他肝肠寸断。
十日后在劫的身体逐渐康复,萧夫人差人来接我们入住渊阑院,三日后又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席将我们过继膝下。
我和在劫携手而去的那一日,回头再看一眼明月斋,只见娘亲一人立在门口朝我们挥手含泪作别。那日的黄昏血色如染,几只晚归的大雁从天际飞过,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声声催人泪下。那幕风景,成为我们记忆中对娘亲最后的回忆,从此之后直到她死的那一天,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一面。
半年后,当我们得知娘亲的死讯时,她已然下葬入土。
生前照顾她的王嬷嬷对我们说,娘亲是过度思念我们以至于精神错乱抑郁而死。
每天她都会坐在门口说等我们回家,每天她都会在餐桌前准备三碗饭,三副筷子,一边吃着一边朝我们的饭碗上夹菜,一个人对着空气痴痴笑着说:“悦容在劫乖,多吃点,吃多了才能快快长大,才能不被人欺负。”说完后她就一个人哭,哭得没了力气,就不再说话,一口一口将饭菜咽下去,也将所有的悲怆和眼泪吞入腹中。
嬷嬷实在看不下去,说要偷偷带我们回来看她,谁知娘亲听到后非但没有欢喜,反而担惊受怕不顾身份地朝嬷嬷下跪磕头,口中反复念叨着:“求求你别带他们来,我不见他们,我不能害了他们!”就在她临死的那一刻,还在再三嘱咐,不得让我们知晓她的死讯,免得冲撞行事惹恼了萧夫人。若非嬷嬷告老还乡心中记挂此事,这才偷偷跑来告诉我们。
听到此处,我和在劫脸上早已分不清泪水,世界模糊只剩下娘亲那张微微含笑的脸。
在劫一把拉起我跑向外头,翻身上马朝着城郊十里外的黄土坡狂奔而去。
一方的天,一方的地,被凛冽的风吹得肆意荒凉的山头,一堆黄土,一座孤冢,我们的娘亲就在这里沉睡。她死前多么寂寞,她死后又多么荒凉?有没有亲朋好友前来为她送别,她心爱的丈夫有没有为她流下一滴眼泪?为什么她竭力保护的那对亲生儿女们,也只能在她死了很久之后,才能偷偷前来为她上一柱清香?
这个世界,人们都发疯似的想要活得轰轰烈烈,她却选择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
这个被时代催压柔弱如风却又坚强如铁,名叫母亲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