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他告诉我,先前我被送进宫那会,他因克制不住思念暗自潜进宫来看我,却见经天子就在这牡丹地毯上宠幸了一个女人,他以为那人是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以后每次偷偷地来,都躲在屋外听着殿内的欢爱而心痛。我当时傻住了,原来那晚看见的背影不是幻觉,真的是他。也不知经天子那么做,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说:“那时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抢回来,总有一天我会毁掉这座宫殿,我要让所有不愉快的记忆,永永远远彻彻底底地坍塌毁灭。悦容……告诉我,我疯了吗,怎么会这么爱你?”
那时我默默地听着,不言不语,也许不安相爱的人们诸如此类,孤单的坚强的脆弱的,爱着恨着疯狂着,然后拼命发出响动证明自己的存在,爱的存在。
很久很久,我回了他一句:“那……我们一起疯吧。”没见回应,偏头看去,他早已安静地熟睡。
我总是睡得比较浅,半夜醒来,闻得殿外似有哭声,我怔了怔,轻轻地拿开环在腰上的手,披上单衣轻脚走出,便见银华月光之下,经天子满面苍白地站在金桂树下,满目绚烂艳丽的风景,让他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极不真实。
见了我,他捏起袖角一下下点着眼角,对我牵强地微笑。我对他说,圣上,您还是别笑了,看上去比哭还让人难过。
冰凉的手指拂过我颈项的吻痕,他的瞳孔幽闪几下,“是吗,你最后还是属于别人的,就算朕坚持让你冠着楚婕妤的身份,他还是把你从朕身边抢走了……”
我跪在他面前,央道:“圣上,承蒙您错爱,悦容不甚惶恐。请您下旨将悦容贬为庶人罢,悦容将终身铭感您的恩德。”
经天子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流淌着一种悲悯,近似几分佛祖,慈悲得让人觉得可怕,他静静地说:“朕可以答应你的要求,甚至可以下旨将你赐给常昊王,让你名正言顺地做他的王妃。”我听后忙叩首谢恩,又听他说:“先别急着感谢,你还须答应朕一个条件。”我道:“伤害他的事是断然不会为你做的。”经天子微微一笑,折下一支金桂放在我怀里,“放心,子都是国之栋梁,朕又怎么会伤害他,不过要你带着这支金桂替朕去看一个人。”我问谁,他答:“广成昕。”我反复思量,为了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那人的身边,最终缓缓闭目将这条件应下了。
回到殿中,常昊王还在睡着,趴在床头借着月色观摩他的睡脸,就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笑得一脸满足。心一阵阵莫名抽痛起来,这场人生,为何如此错乱?为何等到身心结合的一刻才发,原来相逢只是为了知晓寂寞?
幽然间,他睁眼与我对视,笑问:“怎么醒来了。”我说想仔细看看他,要牢牢看进心里怕有天记不起来了。他略微不悦,一把将我拉到床上翻身压在身下,会让你永远也忘不了的,身也好,心也好,这辈子都别想忘了。他说着,再度带我陷入云端般飘渺的欢爱里。
这夜,常昊王留宿仁德殿,直至达旦携我同回常昊王府。
次日消息传遍宫城,臣子留宿后宫宠幸皇帝妃子,人人侧目,却敢怒不敢言,只因他是常昊王,一个比皇帝更有权势的男人。
再后来,常昊王果如自己所言,一把炬火烧掉了整座仁德殿,抱着我站在山巅,用一种极为痛快的表情,欣赏着漆黑世界里那火如红莲的哀艳。
他纵声大笑,我就倚在他怀里,也吟吟笑着。我说过,会陪他一起疯。
他亦因我,在历史上留下倒行逆施的骂名,引来四方公侯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