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幽闪着琉璃华光,指着我的心口,“将他从你这里驱逐,让我住进你的心里,他将获得生的自由,否则就算逃到天的尽头,我都会抓住他,在他胸口补上一枪。”
“这算是威胁么?”
“不,只是个美丽的请求。”
无论是救人还是主上的任务,毋庸置疑都该欣然接受。
环臂勾起他的颈项,仰面眨着眼睛看他,笑道:“如你所愿,舅舅。”
“叫我长卿,悦容。”所有话语,被他以灼热的吻封缄。
最后再看一眼那茫茫无边的水天之间,我缓缓闭上眼睛。从哪里结束,就从哪里开始,又是一场分不清真情假意的爱情游戏。
人生岂非皆是这般,无休无止堕入轮回的演绎,不得超生。
翌日,有客来访,是个非同寻常的客人。曾经的皇后,未来的太后,我的五姐楚芮媛。
丫鬟们上好茶果,她优雅地品尝,与我寒暄着,如居自家。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急着询问,要开口自当开口。
远处传来鼓角声,我眉头微微一皱,转瞬舒展开,仍被她看个正着,抿了一口茶,“这是常昊王满门行刑的鼓角,真是可怜呢,三百多口人都要被砍头了。”我面无表情听着,心中悲凉。我不是神,只救得了子都一人,其他人我无能为力。
她深意睨了我一眼,笑道:“若是十妹不曾被休,想必也在这众多家眷当中吧,而今倒也算因祸得福。”
手中的茶盏哐啷落地,我惊愕抬眼,心底渐渐涌出一个念头。
楚芮媛依旧笑着,“十妹如此聪慧,料想已经明白姐姐要说的是什么了。”
“不可能!”我厉喝一声,吓得屋内丫鬟抖了一下,我烦躁挥退她们,冷冷鄙视眼前这笑意盎然的女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你澄清一个误会。”她放下茶盏,叹了一声:“那日在懿合宫,我和常昊王并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他知道你在在屋外,只是让我配合着演出戏给你看罢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抓着椅子扶手,手指发白。她悲悯地看着我,“因为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为了保护你,让你无性命之忧,必须要你离开他,否则在他战败后,你也该在刑场被砍头了,十妹。”
“不会的!”我怒喝:“满口胡言乱语!”像赵子都这样骄傲的男人,怎么可能未战就认为自己必输?她见我不信,摇头叹息。我逼问:“若真如此,为什么你要跟着他欺骗我,为什么你要等到现在才告诉我?”
“他当时笑着跟我说了两句话,那表情却像快要哭出来似的。如你所说,他这样骄傲的男人这般拜托我,我无法拒绝,只能选择帮他。至于为什么要现在才来跟你说……”拉长的尾音,却没说下去,她同情地睨着我,笑得有些残忍。
几个小厮在屋外经过,有人道:“真不敢相信,常昊王这等人物最后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一怔,忙撞开窗户大声问:“他怎么了!”小厮吓得愣在原地,我怒喝:“快说!”小厮瑟瑟道:“小的刚打刑场回来,常昊王已被断首,听说头颅还要挂上城头曝晒七七四十九日。”
脑中轰然炸响,我踉跄着脚步频频后退,“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昨晚明明已经离开!
楚芮媛自身后把我扶住,静静地在我耳旁道:“知道他最后对我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吗?”
微启的朱唇,吐露的话语,字字如遗言。
赵子都说,如果不能与她长相厮守,那就让她恨我吧,越恨越好,那么我死了,她就不会太伤心。
赵子都说,深爱的那个人能活着,活在这个世上,获得幸福的可能,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我已经很满足了,就算一个人死也没关系,虽然觉得很痛苦,很难受,那也只是心痛不能陪她老去了。
——神说,爱是我们死去时唯一能够带走的东西,它使死亡变得如此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