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无选择,也要争取最大的利益,对萧晚风道:“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得答应我,不得伤害长卿性命。”他深深看我,用一种冷漠且怪异的口吻问:“这么快就与他同心了?”我笑笑,也不怕触怒他:“从今日起他就是我丈夫,夫妻本该同心。”
漆黑眼眸瞬间云雾翻涌,隐含怒意,随即又恢复如初,一滩死水般沉寂,淡淡道:“设下埋伏一路追杀司空长卿的,是我那越发出息的好弟弟,他的事我向来极少插手。”
本以为重重阴谋多半是萧晚风在背后操控,没想到竟是萧晚月,我一时愣住。那个记忆中总是逍遥人世醉心诗文的翩然人物,曾几何时已沾染浊世风尘?亦或,人世皆是这般无奈,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
心中突然觉得莫名难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生命中变得越来越浅薄。
从怀中掏出一支白玉簪子陈列在萧晚风面前,那是他给予我无条件的允诺:“请你告诉我,长卿现在在哪里。”
他盯着那支簪子,问:“这东西你一直带在身边?”
早前便料想会与他碰面,以防万一才带在身上。面上笑着,点头:“你送的,我自然随身携带。”
他略微俯首,笑容点缀,汲汲营营所追求的那丝满足,忽而道:“常州西北三里外有一座沧浪山,山势奇特,攻守皆难,一旦围困在那,山上的人下不来,山下的人也上不去。若想让山上之人脱困,可兵分两路,从南阴和北阳两方夹道而上,断其草木另辟道路,便可避开山下守军,安然离开。”
我微怔,很快便明白他话中意思。他不仅坦诚相告司空长卿所在,居然还给了一个兵不血刃的解救之法。有时候我真不明白,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没再深思,萧晚风的心向来难以揣度,越想脑子越乱,弄不好还会落入他设下的心念旋涡之中,不如不想。
对周逸道:“速去沧浪山救长卿。”
周逸握拳:“夫人,小心有诈!”
回头看向萧晚风,四目相对,在他清澈的瞳孔里清晰看到自己的脸,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没关系,我相信他。”
周逸仍有疑虑:“卑职绝不丢下夫人,夫人若有万一,他日何颜向主公交代。”
我依旧定定看着萧晚风,口中安抚周逸:“别担心,我与郑国公不过有一日之约尚未完成,时候到了,他自然会放我离开。”
闻言,萧晚风微扬眉梢,但笑不语,几分心有灵犀之感。
我说:“周将军,你若不将长卿安然救出,更加无颜见我,别再磨蹭,速去!”
周逸牙关一咬,道了声夫人保重,策马领兵直奔沧浪山而去了。
大军撤退后,林中一片空旷,天地暮色,陷入死灵般的沉寂中。
我轻声问了句为什么。扰乱自家弟弟的计划,如此轻易放走萧家宿敌,不是他素来冷峻干脆的行事风格。
“为了你。”他半煞有介事地说:“我可不想自己的救命恩人,在成亲的第一天成了寡妇。”
我啼笑皆非,这男人总时不时一本正经地说出冷笑话,是否也是他的一种魅力?但我知道,这绝不是他真正的理由。
“接下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看一些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事?”
“比如,晚月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被捣碎后的模样,被你摆了一道,他现在一定气疯了吧。”半垂双目,眉梢眼角点缀风情,用幸灾乐祸的口吻道:“我这弟弟啊,从小无论怎么呵斥,都是一副微笑的模样,好似没有脾气的皮囊,而今遇见你总算有另一种表情了,倒让人觉得可爱起来,不好好欣赏,怪可惜的。”仿佛萧晚月愤怒上扬的脸,是极为罕见的风景。
在我瞠目结舌之际,牵起我的手往林中深处走去。我暗想,倒觉得萧晚风不再麻木不仁的丰富表情,更为罕见。
风吹万里,摇曳枝桠,簌簌几声不休,又送来他一句低语:“还有,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比烟火更绚烂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