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泽退回坐席,偏头看了厉卓阳一眼。
突然发难:“京都涌入大量异族细作,朕竟丝毫不知。銮仪卫的密报送往了何处,你们效忠的又是何人?”
雅间里侍立的銮仪卫慌忙跪下,以头抢地。
又有几个侍卫出了雅间,在楼梯口戒严,以防有人撞上来。
“把蒋辅国叫来,朕倒想问问,他这个銮仪卫指挥使是不是要一手遮天!”
厉卓阳抓着空档,慌忙溜去叫人,他可不想留下,被皇上无差别攻击。
“蒋辅国不在,现在这条街当值的銮仪卫统领,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朕叫过来!”
苏和光看情况不妙,想避去隔间,却被黎泽拦住。
她早觉得不对劲。
一开始以为,黎泽是拿她当鱼饵,现在看来,是拿她当枪使。否则,黎泽也在窗口,那么多异族人他能看不见?
不过是借她的口说出来,顺势发难罢了。
看啊,这就是帝王。
蒋辅国只怕要完了。
“这群混账东西,朕不欲行不孝不悌之事,不改先帝之志,还将銮仪卫视为心腹,留着他们做这个指挥使和统领,他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京都细作横行,朕竟一丝风声也不知!他们都瞎了?聋了?”
室内落针可闻。
这是苏和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面帝王之威。
以前看史书,只说某皇帝龙威至盛,朝臣动辄颤栗,涕泗横流,直到此刻,她才看到了具象化的画面。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等以蒋辅国为首的几位銮仪卫掌权人到了,黎泽迎头痛骂:“尔等都是无君无父之人耶?先帝信重尔等,将銮仪卫交给尔等,朕相信先帝的眼光,更是对尔等寄予厚望,虽登基践祚,仍许尔等统辖銮仪卫……”
他一掌击在案上,茶盏跳了两跳,落在地上碎了。
“如今,尔等便是如此回报朕的吗?”
这些话不可谓不重。
蒋辅国已过花甲之年,能出任銮仪卫指挥使,自然是先帝心腹,更何况他还是兵部尚书。
官场浸淫四十余载,此时若还不明白皇帝意图,他这些年也算白混了。
只是这样一把年纪,被皇帝训得猪狗不如,心下难免凄凉。
他老泪纵横,一头磕在地上:“皇上!是老臣失职,还请皇上恕罪……”
黎泽挥手打断他:“恕罪!朕如何恕!朕今日若不出来,等下次再收到异族消息,恐怕就是他们攻破京都了!”
眼看皇上铁了心要收回銮仪卫指挥权,蒋辅国哪敢再犟?这世上,又有谁能犟得过皇帝?
“老臣年迈昏聩,有负圣恩啊……”
蒋辅国放声大哭,口中嚎啕不已:“先帝临终再三叮嘱,说您最肖他,乃是明主之像,再三令臣恭谨侍上,老臣一时糊涂,对底下人太过宽容,谁知他们连京都防卫都疏忽了,好在陛下圣明,不曾酿成大祸,否则臣身死后,如何有颜面见先帝?!老臣痛悔啊!!”
其余几位先帝留下的统领,此时也领悟了中心思想,皆是老泪纵横:“臣等有负先帝,有负陛下啊!”
蒋辅国见说得差不多,适时提出辞呈:“皇上,老臣年迈昏庸,忝居銮仪卫指挥使之位,本想以残年报国,怎奈实在力不从心,险些误了大事,实在无颜面见圣上与黎明百姓,还请皇上开恩,准许臣辞去銮仪卫指挥使一职。”
黎泽神色缓和几分,叹息道:“蒋卿国之肱骨,何至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