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周应淮开车送江绮音回周公馆的途中,接到一通电话。
叶君尧打来的:“没在家?”
“在外面。”周应淮转动方向盘,路灯隔着车窗撒在二人身上,坐在车里很容易昏昏欲睡,舒岁安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皮又在打架,看起来很没精神。
或许,他应该劝她好好先睡一觉,毕竟还有一段距离才到。
“有个亲临大驾小芦筑,是安安的朋友,要回来见见吗?”兴许站在院落里许久,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坏情绪,但更多的却是对突然的访客有些无可奈何。
周应淮蹙眉轻敲方向盘:“怎么?”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事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这事透着蹊跷。
叶君尧回答:“他一直很想见到安安,是她曾经的挚友。”他顿了顿又道,“多亏你的好兄弟韩庭桉那个喇叭,在碧翠居说你金屋藏娇这才露了馅。”
“......”周应淮安静了一会儿,轻敲方向盘的手也缓了下来,但也不急着说话。
叶君尧好奇道:“你不好奇是谁?”
静默一瞬,周应淮还是没有回应叶君尧,而是开口淡淡道:“会尽快赶回去。”
说实话,他也好奇是谁。
叶君尧之前对舒岁安做过的小动作,一直也让他耿耿于怀,虽然叶君尧并没有做出实质上一些出格的事情来,但于他而言,自己的确缺失了她年少之时的相伴之谊。
但......周应淮不合时宜的轻笑了一下,身侧的女孩正因她本身优秀,才会有许多人想要靠近她。
而叶君尧,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他的确没有过任何桃色新闻,连绯闻都不曾有过,连跟过他的娱记都出来说,他的生活简直无聊。
每日三点一线的生活,除去工作便只有工作,连闲暇时间都在两地奔波,偶尔在咖啡厅偶遇也是在洽谈事务,365日天天都在忙碌。
在周应淮看来,叶君尧对舒岁安也并非没有过感情,而是他把自己安在兄长的位置,只是二人之间的纠葛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开的。
它就像一根鱼骨头,卡在喉咙里不会要人命,却让人无法忽视,异常痛苦。
冯家兄妹都对他说过:“选择舒岁安,你知道要面临什么?”
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应下,也不是冲动,亦不是昏了头,面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爱而不知而后错过,就像易洵之那般。
或许在世人眼里不看好这段感情,他们要通过重重阻难。
可是他也说过,他和舒岁安不该活在别人设置的条条框框里。
对她,他没办法再放手了。
而舒岁安也懂他,现在二人还不适宜公开,她还有课业要忙,还有梦想角逐,他只想舒岁安能够一步一步慢慢的成长,破茧成蝶不去逼迫她成长,而她的身后,他一直都在。
舒岁安动了动身子,松了下腰骨,温声道:“慢点开,不要因为赶时间去开快车。”
周应淮心里一片温柔泥泞,握方向盘的手转而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只见舒岁安整个人都被惊了起来,抬眸瞧了下后视镜,见到后头的隔板落了才松了口气。
他的俊脸与暖光交融,清晰而生动:“多点唠叨我吧。”
舒岁安嘴角含笑,抽出手别过脸去看窗外。
周应淮眼尖的看到,玻璃上映着朦胧的浅笑,他忽然觉得新春消失得太快,周遭的气温一不小心的像是一股来自夏日的热潮,狠狠地席卷他的心窝。
......
把江绮音接回周公馆的时候,秀丽姨把周应淮的东西收拾了出来交到他手中。
今年的新春,他跟随舒岁安一同搬进小芦筑常住,里头多为他的书籍和资料。
很多年后,每每想起小芦筑,舒岁安心中都不忍责怪任何人,那时候她才发现,看似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却是她和周应淮余生最快乐无忧的时光。
因为回忆沉重,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周应淮把东西放在后座,年前处理好的一些案子也早已交由其他人处理了,搁置工作,从节后开始打算全心全意的陪她备考。
回到小芦筑时,已是深夜的零点,而厅堂里头,叶君尧和贵客已经饮了好些茶了,招待他们的秀华姨也有些不好意思。
二人已经喝了有快将近2个小时的茶了,电视里头的电影也已经开始重播第二次了。
舒岁安披着周应淮的外套,揉着眼睛进门,她温声询问秀华姨,只见里头有一道熟悉且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
而后席卷而来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肖晨。
正月初二凌晨,在淮安郊外安静的别墅区里,二人坐在湖心亭,风雨欲来,潮湿的空气里似乎也流露着泪,面前的人隐隐熟悉却又隐隐陌生。
他轻启薄唇:“好久不见。”
......
正月初二上午9点30分,阳光很好,舒岁安挣扎起身,展开指缝,透过指缝看向天空,微微眯着的眼睛瞧见庭院处的三人,相谈甚欢。
洗漱过后,楼下是秀华姨太给她准备简单的早点,一碗白果百合粥,两个素包子,包子是秀华姨亲手做的,还冒着热气。
她说:“是小晨告诉她的,你最喜欢白果百合清粥,吃着也暖身暖身。”
舒岁安举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而后又静默的把粥吃完,这是她第一次自觉的把餐食吃干净。
吃完早餐后,她并没有前去打扰三人,而是在书房研了一盏墨,手旁还放着一杯乌龙茶,茶汤上还隐隐照出了她的面容,是一张略微苍白的脸。
她想起昨夜那人的话,肖晨说:“他母亲在年前病逝,死的时候很安详,生前立好了遗嘱,把身后事都一应俱全的准备好,只为了他此后的人生能够一帆风顺继续下去。生前几年母子二人相互扶持,相依为命,他母亲也知道自己心心念念什么,这么多年来不曾打扰也不曾联系,只是因为他除去爱恋的部分,他还为人子女,不能因为爱而割舍掉与自己一脉相传的母亲。”
他说:“来这里的时候,他是为了寻她,母亲离世前已然孑然一身,也不想拘着他了,他很想很想她,他已然长成,可不可以让她回头看看他。”
舒岁安在纸上缓缓落笔,是欧阳修的《祭石曼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