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面若桃李,眉目含羞,不敢轻易抬眸与之对视,只敢盯着周应淮骨节分明的手看。
家中老人们常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
比之她拉大提琴的手,周应淮的手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
“有什么忌口?”
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程澄愣神了半晌,接过身侧小厮手中的餐册,认真翻看了起来。
品种琳琅满目,价格也是很可人的,一壶名为曲径通幽处的清茶售价8888。
她偷偷抬眸揣摩着对面的人儿,只见他还是凝视着手中的时报,仿佛刚刚那句询问只是她的幻觉。
随即她合上了餐册,“一份蛤蜊汤,谢谢。”
回答很简洁,不是因为她不想吃让人食指大动的食物,只是她的工作原因,常年要节食减肥,不得不严格要求自己减少口腹之欲。
而更重要的是她想在周应淮面前留一个好印象,不远处的杂志上还刊登着他与曾如秋同游巴黎的照片。
媒体锐评:新晋新生代女模曾如秋身材纤细火辣,第一富商收入囊中指日可待。
标题加粗标红,让人不侧目都很难。
听了她的话后,周应淮眉眼间那份淡漠疏离更甚,但他向来在人前不露声色,只见他朝小厮点了点头,让他下去着手准备。
不喜欢蛤蜊,还是不喜欢我….
程澄留心查看他的表情,只不过面前之人并非是她可以轻易猜透的。
周应淮漫不经心折叠好时报:“今日胃口不佳,程小姐慢用。”
程澄看着他不着痕迹的抽身远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相亲被她搞砸了。
......
碧翠居,九鵻堂。
这些年冯婉君把肩上的包袱卸下,交由沈蔷去打理。
沈蔷本就是冯润华和周应淮安插在言家的棋子,当年若不是她察觉到言淑慧一些蛛丝马迹,发现言家人把她藏在别处,事情也没有这么快便了结。
言家树倒猢狲散,她这个沾亲带故的姐姐本身会被祸及,若不是有她这层关系在,沈家想必也会被连根拔起。
与沈家人决裂后,从家里脱离而出,一身轻松。
只是她多年来的经验又变成毫无用武之地了,想来也是可惜。
冯润华看重她的本事,互利互惠之余也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让她跟在自己身侧,做他的秘书帮他打理产业。
冯婉君本身性子就是自由随性惯的主儿,自然也乐得其见的把烫手山芋交由沈蔷打理。
周应淮到时,里面的人已经喝上了,只见冯婉君喝得醉醺醺的,面色酡红,还不忘用手勾着冯润华的颈:“不醉不归,哥。”
专属的包间里,其他人都在嬉戏打闹,不像许久未见的朋友,倒还和以前一样,爱笑爱闹。
刚来不久的周应淮就像是格格不入的外人,坐在角落静静地看着。
楼黔端了一杯温水递给周应淮:“没吃东西?”
“不饿。”周应淮揉着太阳穴,胃确实疼得麻木了。
不远处的冯润华好不容易挣脱掉冯婉君的胳膊,把她扔给沈蔷后起身出门。
出去片刻后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份清汤面以及一份娱乐周报。
楼黔朝冯润华,挑了挑眉道:“这配菜小料也够应淮下饭了。”
头刊图片,周应淮与曾秋如在巴黎的约会,虽然角度不清晰,但二人异于常人的轮廓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谁。
周应淮不动声色的捻起木筷,无视那份周刊,表情平静的细嚼慢咽着面前的餐食。
冯润华问:“她若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的。”
“......”
冯润华挫败叹了一口气,“7年了,你还是不肯说实话。”
“没有。”
周应淮语调平常,放下了筷子,拿起外套:“回见。”
看着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汤面,默不作声的楼黔站在门口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碧翠居的竹海依旧,池中的菡萏也开得明媚,只是人却不能如故。
正值酒肆开放的时间,碧翠居也成了老字号,更新换代的又辟开了一处作为清吧,灯红酒绿下,周应淮的背影尤为孤寂。
忘了吗?
如果真的忘了,又怎么会一提起就如此的忌讳。
7年来,周应淮像一只无头苍蝇,漫无目的找舒岁安。
只有酒醉的时候,他才会默默流泪吐露真心话:“纵使你不愿爱我,不原谅我,我也认了,回家吧……”
那样清风朗月的一个人,如今却被烟酒腐蚀到脱不开手。因此,时常胃痛缠身,稍加不注意饮食作息便又要进医院打吊瓶了。
前不久的圣诞节,他又醉倒了,嘴里还说着胡话:“瑞士的雪那么好,她是否也曾因为那场雪为此来过,驻足过这片土地呢.....”
为了寻找那个人,从全国各地飞,到后来演变成全球各地飞。
还不止,人还和明星、名模、网红的绯闻满天飞,打得火热。所拍摄地,皆是在显眼的建筑,固定的住处,以及铺天盖地的头条新闻时常挂在热搜上......
曾经不屑于抛头露面的周家贵子,如今却时常出现在热搜上,还被人诟病,说他为商无情,为人薄情寡义。
外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作为朋友却知道原因。
他是在造势,名声浩大的把自己宣扬到各处,不管是劣迹斑斑还是风头正盛,他都有意去宣扬。
这样她若是看见了,也会记起有这么一个人......
舒岁安消失了7年之久,连亲如兄长的叶君尧都失去了她的联系。
周应淮也曾对他发难过,对于叶君尧说的话,他心中一直持有怀疑。
只不过叶君尧只有一句:“我不知道。”
为此两人还大打出手,打得鼻青脸肿。
过后叶君尧台词不变,依旧是缄口否认不曾隐瞒。他才知晓,或许叶君尧说的是真的。
那么如今想来,也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人不在,魂归他乡。
另一种:人在,移情别恋。
作为周应淮的朋友,他当然只是心中猜测,无法对他坦言说出口。
因为,他害怕周应淮接受不了打击。
7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要回来也早回来了……
只是周应淮不死心,坚信利用明星效应造势,无非是希望舒岁安可以看见他,看见他以后就会记得回家的路了。
......
接人返程,程军把车停在了周公馆院落,只是车还未停稳,后排一直假寐不语的周应淮突然开口:“回小芦筑。”
已是深夜时分,路上并无多少车子,车行一路顺畅。
“啪” 周应淮身影隐没在黑暗里,点了一支烟,烟头发出明明灭灭的光。
程军抿唇看着他站在依旧灯火璀璨的院落前,并没有立即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