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漫天狂风渐息,大路如同被清洁工精心打扫过一般,干净得很。我们兴高采烈地骑着自行车,直奔渭河边。到了渭河滩,那风可真大呀,这下我们可算真正领略到了“有风刮滩里,有雨下山里”这句关中农谚的含义。没办法呀!孙青眼神好,瞧见一个大土坑,二话不说就跳进去避风。我们一看他那样,也纷纷跟着躲进这个大土坑,坐在里面,想着等风小些再干活。这土坑虽说比外面的风小些,但也不怎么舒服,感觉就跟风洞似的,风呼呼地往里灌。大家一个个用手捂住头,半躺半蹲在土坑里。从早上钻进这避风坑,大家就闭上眼睛等风停,这一等就是一整天。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实在撑不住了,没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没啥收获,回家路过敷水街的羊肉泡馍馆,也只能望馆兴叹了。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羊肉泡馍馆的招牌,恋恋不舍地离去。一个人吃一碗羊肉泡馍那叫暖和舒服,这玩意咋就那么好吃呢?但是,没有钱,那脑袋下面的嘴巴子来到这里只有流哈喇子的份,如果我们有钱了以后天天来吃这一品香羊肉泡。
回到家里我们一个个从厨房拿两个馒头,用菜刀切了,放到碗里倒上开水放一点盐,嘴倔脸掉的吃了。心里像一个虔诚的老农那样,特别关注起天气预报,得知过一天明天风力减小为二三级,大家高兴得互相奔告,不刮风了,后天不刮风了。到了那一天天色麻麻亮,大家早早就聚到一起,急急忙忙往渭河滩赶去。弄到钱了就是美,想买啥就买啥,想吃啥就吃啥。可是这钱就是难弄得很,这人一辈子要是不需要挣钱那才真正的叫幸福。
初春时节坐你在自家小院,手中拿本书、泡杯茶、晒着温暖的太阳,弄几个什么好句子:暮春天气,迟迟丽日,拂拂和风,那有多好啊,但是就是为了这活下去所必须的钱,骑辆破自行车还要带个人,跑三十多公里路,还不知道到那怎么样?没准碰见几个横家伙让人家给硬生生的打死了。谁没事创造了钱?真真的害人不浅!
到了目的地,我们还是围在前几天玩的地方开始了新的骗局,孙青看着过路的人又卖力地喊了起来:“黑的不赢、红的赢……压了……压了啊!同行不来,师父不来。怕婆娘的不来!啊!狼胆大虎胆小,不压钱赢不了!老汉活了八十八,没见过有人专压黑疙瘩,老汉活了八十七,没见过压红的赚钱坐飞机。压十元赔十元,全当路上捡十元,压三千赔三千,发家致富在跟前。”
没过多会就有想发家致富的几个人扔了几十块钱走了。这个时候,那一天输了钱的船夫看着我们又在这里玩牌,从船上摇摇晃晃的下来对大家喊:“哎,叫你们到船上来玩,你们咋不来?在这能玩个啥嘛?在船上能不停地玩,那来钱多快,不看的人都要看,不押的人都压,有人看就有人玩,有人玩你们的收入就大。哪一天你们不弄个几千块钱。嗯!走吧!到我们船上去发大财吧!我给我们船老大都说了,他愿意你们几个去玩。谁敢捣乱看我不收拾他才怪,我叫何泉,以后你们在这一带有啥事情就寻我来,没有我办不了的事情,走!我们船上玩走,怂式子看个子,走!”
大家看这个何泉邀请都想着是美事,现在也没过路的人围观,孙青就收拾了摊子准备去船上。我总觉得这个何泉不是一个好鸟,为了安全我对赵镇平说:“叫范柯玲就不要上去了,把自行车放到河滩上不用上船,叫她给咱看住。”
赵镇平看着远方的渡船笑了笑回答我说:“没事,你太小心了!十几个船工能把咱们咋哩?不过也行,按你说的让范柯玲留下。”
大家分开堆子三三两两的来到船上,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大船,一个个好奇地在船上转了几圈,这个船虽然是木船,但是真不小。来往的卡车都能停放三四辆,那些农用车,自行车,以及南来北往的商贩摆放的货物堆得满船都是。孙青找了一块宽敞的地方蹲下来,给上面铺上报纸开始吆喝,没多一会船上的乘客都围拢过来,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争相观看,我们的几个诱子更加卖力地表演起来。孙青看到观众多了嗓音更加亮清了,那个江湖口语更加顺口,引得围观的人一阵阵大笑。大家伙你压十块他压二十,唯恐自己的钱扔不出去,船从南岸到北岸也就是半个钟头,我从外围看着好像就弄了三百多块。
他奶奶的这要发大财了,照这样下去一天一个人还不弄七八百才怪哩?这一天就顶我当瓦工一个月的工资。我做开了美梦,心里盘算着像这样有两个月,就可以弄到一万块钱了,只要够一万块,从别人那再借一点钱,就可以在我们当地开一家小门脸做个小本生意,最好开一家卖生产工具的小百货店。我认识好多搞建筑的小老板,生意一定不错。等赚到钱后就可以继续上学,读我那最爱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就这样当我憧憬着我的美好未来时,船已经来来回回走过了大半天。到了下午三点多,我看着来往过路的人少了,也没有车辆过往需要摆渡,这肚子饿得前心贴后心也差不多该收场。
见好就该收了。我给赵镇平向南挑个眼色,赵镇平明白了我的意思。当摆渡船就要停靠在南岸,赵镇平对孙青使个眼色意思该收了。孙青看看也没几个人围观就收拾了报纸和扑克,他站起来活动活动蹲得酸痛的腿脚,抬起他那乌黑浓眉笼罩下明亮的眼睛看了满船一把,当看见那个把我们叫到船上来的船夫何泉时,他满面赔笑的向他走去。到了何泉跟前,孙青掏出香烟客气地给对方递上,然后自己也叼了一根,摸出火柴先给对方点上,他们热情地聊了起来。待船靠住南岸那些旅客都下去了,孙青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偷偷数好的两百块钱递给对方说:“谢谢你的照顾,这个拿去吃顿饭给弟兄们买盒烟,不成敬意。”
那个家伙斜眼瞟了一下孙青手里拿着的钱,然后眼神停留在那叠钞票上,接着又迅速移开视线。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随后,他极不情愿地从孙青手中接过那一沓子钱,并将其紧紧攥在手中,慢慢地用手指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同时,他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对孙青说道:“怎么回事啊?你当我们是小孩子吗?我们可没见过这么点小钱。告诉你吧,你们今天在船上弄的所有钱都得交出来,否则你们一个人都别想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