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冷笑道:“羡慕的话与他一起,我也不再教你”。
“不是不是,小孩子根骨未成形,不是越早修行越好么”,谢陈连忙解释。
白藏点头,“是这个道理,所以你的路要难一些。他么,再有一年差不多就破境了”。
谢陈惊坐起,难以置信,“他每日疯玩,睡到日上三竿,不锻体,不修习,也能破境?”。
白藏训斥道:“自己的修行路都还没影,管别人做什么”。
谢陈欲哭无泪,人比人气死人,尹焰童这臭小子,也不知是何等运气,深得山主偏爱不说,连修行也这般快,一年后就要超越自己这个师叔了。
“真是,丢脸啊”。
白藏将谢陈放在地上,对这位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弟子,他早就规划了一条修行道路,只是没有人知晓。
“接下来一年内,继续熬炼筋骨,你的体魄极限还远远未到,需要常常苦练”,白藏开始安排。
只是这一会,谢陈的所有伤势已恢复完毕,他并未浸泡药液,全凭自身就能做到这一步,再恐怖的伤痕也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先从扛山开始,身负巨压,才能榨出所有潜力”,白藏抬手,在割阙山十万里山河内寻找合适山头。
谢陈双拳互抵,发出梆梆声响,他自信道:“师尊放心,寻常小山包还是扛得住”。
下一秒,谢陈身形消失,落在草屋山下,看着头顶那遮天蔽日的巨大山头,谢陈忍不住双腿打颤,“师尊,太狠了些”。
这草屋山,与老松岭,连带两山中间的金角尖,是割阙山内最高三座山峰,在群山中极为显眼,超越了数层白云,谢陈至今都不知道有多高。
草屋山虽比金角尖略低矮,但也相差不多,放在别处,那是万古巨岳,现在,白藏要谢陈扛起这大山?
可是,草屋山已飞起,隆隆而动,从谢陈头顶压下,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
咔嚓咔嚓,骨碎声接连响起,谢陈从托山的双手开始,身高一点点变矮,不是陷入地下,而是骨头被压断,血肉飚飞,仅数息过去,他便全身骨头俱断,躺倒,巨山压在脸上,悬停。
“哇,师叔扛山,真是壮士”,尹焰童跑到草甸边观看,又蹦又跳,“师叔硬气,一声不吭”。
白藏轻挑手指,巨大草屋山上浮一寸,使山底紧紧贴着谢陈侧脸,他犹如被禁锢,没有任何活动空间。
“自己想办法在日落前爬出来,不然草屋山就会落下”,白藏的话语依旧无情,锻体方法也变态。
尹焰童眼看快要中午,说道:“师公,师叔被压在山下,无人做饭”。
白藏拉起尹焰童小手,带着他飞远,“师公带你去仙府酒楼”。
谢陈喘息半个时辰,全身伤势慢慢恢复,他尝试将山底打破,好让自己有一些空间。至于将山掀翻,那纯属无稽之谈,真正的翠仪境修士也无法做到。
但是白藏早已在山底与地面施加了法术限制,寻常的山体也变得坚硬,谢陈在有限的空间内转腕出拳,平时可打碎巨石的汹涌力道却无法对山体造成破坏。
“这可怎么办”,他一个人被留在这里,毫无头绪,上下空间不过半尺,他头抬不起,身挪不动。
咯,半个时辰过去,山体竟然下沉了半寸,压断了谢陈肋骨,他大惊失色,骨断这种疼痛不可怕,但是草屋山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下降,看样子,日落前就要全部落地,那时,他也要被压成肉饼烂泥。
啊,谢陈大吼,不断挥拳,结果当然是徒劳,山底连成一片,青灰色石岩比毕食安的身体还要强硬,他双手连续出拳,巨力反震,不多时便已血肉模糊,手腕也酸疼,使不上力。
“就这样被压死,传出去丢脸不说,性命也难保”,他衣袍染血,双手指骨裸露,肋骨被压断,每呼吸一口都带着脏腑刺疼。并且,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山体再次下沉,巨岳压身的强大压力令他窒息,髋骨也被压负,大腿与腹部连接处的皮肉被骨茬刺穿,这些体表上的疼痛谢陈无惧,但是如影随形的压迫太渗人,被草屋山压顶,真会被活活压碎,再强大的体魄也要分崩。
谢陈深知,平日里可以和白藏玩闹,说些大不敬的玩笑话,这位冷面山主也不会在意。一旦涉及到正事,比如今日的修炼,他如果掉了链子,不能完成目标,按割阙山门风,被压死也是活该,省得日后学艺不精到外面丢他白藏颜面。
“割阙山人少,务求人人仙胚,不存瑕碍”,这是白藏在他修行之初就定下的规矩。
虽然谢陈早上在草屋前悲痛大喊,怀疑这些严厉山规有针对自己的嫌疑,但此时容不得胡想,死寂气息悬在头顶,身下就是幽冥,他多待一刻,形势就严峻几分。
“我还未踏入修行门槛,绝对无法掀翻山岳,师尊这样的考验背后定有深意,不会让我白白送死”,谢陈很聪明,想到了更深一层,白藏设置扛山名目,是为了进一步锻打他体魄,草屋山下脱身,难度极大,但不会大到无法逾越。
“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在肉身上”,他想通关隘,开始审视自身,试图挖掘已经打磨到极致的潜在力量。“唯有再度突破身体极限,才有可能脱困”,谢陈不断思索,侧脸无法翻动,看着自己的右侧身躯,已经变形,血水褥湿大片地面,青色衣袍也湿淋淋。
这一年来,他在白藏教导下有了很大蜕变,体魄强横有力,战斗技法也熟稔,很多危急关头手脚爆发的本能反击就可击败对手,那是在无数次磨砺中形成的近乎与生俱来的本性,已成为他肌肉中的一部分,无法摆脱。
“可是,这样似乎不对”,少年很早就察觉到了不妥,他的思维无法跟上体肢,手比脑快,虽然战力强大,可好像不是自己本人在主导,而是身体内另有其神,潜在血肉中,平时不显,危急关头猛然爆发,比他更快做出反应。
“体神名为本能,看似助我强大,实则贻害无穷”,谢陈双眼中有光芒璀璨,他大吼道:“我的身体,应由我自己掌控,力随心使,不得更移!”。
他想明白了,于是便开始行动,双手平托,硬撼山岳,这次不是一股脑用尽蛮力,而是缓慢加大力度,他想试验,测探自己想法。
“你给我停下,不允许发力”,谢陈大吼,他的双手颤抖,青筋暴起,显示出骇人的景象,枯瘦五指中蕴藏着不属于寻常人的能量,要与下沉的草屋山做抗衡。
他在极力控制着力道,不让身体感受到死亡胁迫而做出对应,从指尖,到手掌,最后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这是谢陈与身体本能的抗争,他在夺回自我的控制权。
“这体魄强弱不管,必须听我应我,只能由我”,他已经癫狂,双目通红,在与本能的抢夺中失态,甚至不去管再次下沉的山岳,任由草屋压负,再次下沉半寸。
这次连脏腑也被压迫变形,他呼吸困难,全身鼓胀,手脚不受控制扭动,想要挣扎抵抗,不愿被压死。
可是谢陈铁了心,他要先‘夺’回自己,竭力压制自身。
“不能自由掌控的躯体,凭本能驱使,我宁愿不要”,他不敢深想,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自己将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物种?体魄强悍,杀气深重,但思维缓慢,与行尸走肉何异?
咯!砰!
在骨骼被压碎的同时,少年体内也有无形筋弦崩断声响,于外界无声,在他耳中却是天雷,“大筋断裂了”,谢陈苦笑。
这是可怕的伤势,力道无法传递,全身瘫软使不上劲。
足足半个时辰,谢陈都在默默疗养,等待筋络复原。
草屋山隆响,再次下沉,谢陈心急如焚,自己全身鼓胀如气球,再遭压负定要爆裂,他顾不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体,双手托于山底,缓慢发力。
“半数力道……”,他咬牙强忍,控制着双手爆发。
“八成力……”,他大喝,手臂抖动,既要托山,又要对抗本能。
“十成力……”,谢陈终于使出全力,可还是扛不动山岳。
他怒喝,声音在山底与地面的夹缝中回荡,头上全身汗珠,大骂道:“出力啊,废物!只是十成力道就停止了?你不是最喜欢本能抗拒,为何无法再进一步!”。
“我要你出力!”,少年愤怒大喊,他以心神控制躯体,这一刻,意志的力量压盖身体本能,他的脑中嗡鸣,血液在体内飞速流动,脸色通红。
“啊!”,谢陈大吼,十指如铁钩嵌入山体。
他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