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个月,谢陈的生活很平静,每日伺候完尹焰童,就接受白藏安排的扛山磨练,以求突破身体极限。
进步很明显,从一开始的死去活来,到现在已经能轻松打破极限,山体困他不住,不消一刻钟便能打洞钻出。
尹焰童着实佩服,往往会站在一边挥舞自制的虎皮大旗摇喊助威,“师叔威猛,师叔无敌!”。
于是白藏加大了力度。
移来老松岭镇压。
老松岭比草屋山高一倍不止,重量成倍数增加,并且,山底禁制更加坚固,谢陈再次回到起点,体验生死危机。
“原以为逐步递进,应是用金角尖锻体,竟然直接用老松岭”,谢陈在山底沉重呼喘,这次的磨砺很严峻,仅凭目前力量无法脱险。
他捏拳猛击山体,山岭内咚咚颤响,好像神人擂鼓鸣,惊飞无数禽鸟。
“太吵了,师叔你行不行,不行向师公服个软,吵得我无法休息”,尹焰童熟悉了山内环境,暴露出古灵精怪一面,不时扇阴风点鬼火,说风凉话。
谢陈郁闷,这小虎崽满肚子坏水,又是嫌弃吵闹,又是担心自己将老松岭掀翻,砸到他,总是在白藏身前起哄架秧子,要加大力度,让自己不能折腾。
“等出去了,非逮到机会修理一顿”,谢陈愤恨。
可是,老松岭实在太重,仅下沉半寸,他就要承受不住。
“我心由我,力随心走,起!”,他强行托举山岳,用出了比超越极限还要强大的力量,终于,在身体将要被压碎之前成功打破禁制,五指勾嵌进山体。
谢陈瞬间曲指似鹰爪,挥舞出残像,挖掘出供自己躲避的空间。
山体闭拢,发出轰鸣,四周陷入幽暗。谢陈却发现,从山岩内有无数细微气机涌来,好像白藏手中的金色神剑,散发着寒冷刺骨的杀意,虽是炎夏,洞内似冰窟。不止于此,那些气机无时无刻不在钻入自己皮肉,好像无数根针扎了进去,他浑身刺疼。
“嘶,这是什么古怪玩意?”,他觉得老松岭内定有玄机,身为割阙山最高峰,发生什么稀奇也不为过。
只是,寒冷如冰窟,他止不住打颤,即使是最严寒的冬季,也没有如此难以忍受,浑身皮肤刺痛,多待一会,身体内部也绞痛起来,似乎是小刀在体内刮肉,金针在体外刺着皮肤,探手摸去,偏偏无任何伤痕。
“不能再等,否则会死!”,谢陈目光坚定,虽然不知道气极背后有什么秘密,但是那种残冷的杀气令他泛起最本能的直觉。
少年挥拳,重复掌控自身,突破极限的锻体过程。
山体内有鼓鸣,有豹裙少年郎热血浇筑青山。
等他出来,谢陈大病一场,在木屋中躺了五天才恢复,他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冰冷,不住颤抖,皮肤刺痛,哀嚎了五天。
尹焰童担心他安危,吓哭了,“师叔,不行就不练了,这般玩命”。
幼小男童也知道,谢陈现在的体魄不是一般强大,不可能无缘无故生病,定是在山下遭了大罪!
可是谢陈怎能放弃,白藏不曾制止,肯定有深意。
五天后,他再次开始磨练,师徒二人一言不发,老松岭缓缓压下,谢陈渺小身影消失不见。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一个月,谢陈每次从老松岭下走出,都要躺在床上休息五天,因为那等磨砺过于严苛,他既要寻求突破身体力量,还要忍受无尽冰冷和杀意,每次都极为耗费心神精力,像是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杀,只能静养回神。
一个月后,谢陈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再次突破,打出山体通道的时间缩短了一半,可即便如此,他也遭受不了萦绕在身边的古怪气机,依旧要修养三天才能恢复。
直到他能勉强承受,不再需要静养,已过去两个月。
“身体突破了两次,像铜铁打造的躯体”,谢陈看着自己的肌肤,色泽暗沉无光,但触碰间总能发出金属音,比四个月前强大了不知多少。
显然,虽然受罪,但是提升巨大。
已至深秋,满山黄叶,天愈阔远,凉意侵袭,他赤裸上半身,在草甸上吹拂寒风,感觉不到冷意。
“师叔,你变成了怪人”,尹焰童拿着小锤子在他腿上敲击,发出清脆的打铁声,小家伙觉得有趣,便以高低顺序胡乱砸一通,听着音律不同。
小男童虽然体魄强于寻常孩童,也穿上了薄袄,是一件花色斜襟小袄,用的是善桥城最好的棉花,他呵着气,白雾朦胧。
白藏现身,扫了一眼,开口说道:“现在才有了些样子,开始扛山”。
是真正的扛山,他将草屋山斜起,令谢陈站在山下一角,随即松开一部分禁制,山岳倾砸,落在谢陈肩上,要他扛着草屋山坚持整天。
尹焰童小嘴大张,无法想象这位师叔是如何坚持下来的,那耸入云端的巨大山阙,落在谢陈肩膀,一肩挑起,极具视觉冲击力。
白藏当然留有余手,刻意用法术减轻了重量,不然谢陈无论如何也要化作肉泥。
每日皆如此,重复且枯燥,禁制逐渐解轻,山岳逐渐显现本身重量,谢陈弯着的腰,一直不曾抬起。
他从深秋扛到了小雪,从落叶枯黄扛到雪粒飘洒,大地换银装。
“又是两个月,半年了”,谢陈抬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化为冰凉水珠顺着脸颊滑下,“还是无法凝聚翠仪华光,这,说出去谁能相信……”,他现在就是钢筋铁骨,是行走的铜人,数次突破身体极限,血液肉身锻炼到极致,力量大到吓人,随手就能打碎一座小山头,但是,距离翠仪境依旧遥遥无期。
他也曾怀疑白藏暗中做了手脚,但是又无法说服自己,因为尹焰童的修炼他看得清楚,一旦翠仪华光凝聚形成,很容易就能察觉,而在自己身上,他没有任何发现。
“是啊,半年了”,尹焰童站在他身边,小家伙披着白貂大氅,像富家小少爷,圆滚滚,惹人喜爱。
他看着谢陈,欲言又止,很想告诉师叔,自己已经快要突破了……
“这次我要出去历练半个月,你好生与山主待在一起,不要顽闹,按时做功课,争取,早日踏破翠仪,不要与师叔一般,等年纪大了,再想修炼就不易,白吃许多苦头”,谢陈与尹焰童叙说了很多,交代很细致,把他日常需用如换洗衣裤、牛奶碗筷都收拾出来,搬到草屋。
他换了一条虎皮裙,腰间别着应牙,赤裸上半身,光脚在雪地中走远,很快淹没在风雪之中,看不到身影。
尹焰童大氅上落满雪,目送谢陈很久,小家伙忍不住说道:“师公,你对师叔的磨砺太严厉了”。
即使是他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孩童也能敏锐感知到,谢陈体内在发生变化,好几次凝聚出的华光全部被白藏打散,只有谢陈自己感受不到。
针对师叔的锻体磨练,堪称变态,想都不敢想,尹焰童从未见过,听过,谢陈的体魄,已经变成了百炼精钢,好像超脱了人体范畴。
“修炼,越往后行越艰辛,普世之理,年轻时多打磨,走的稳些,是有好处的”,白藏这样解释。然后,他看到尹焰童幼小身体内凝聚的一团光华,笑道:“你也一样,不可太急”。
草屋前有金色神辉亮起,白藏出手,斩断了尹焰童的修行道基,让他从头再来。
谢陈顶着雪花往南侧山岭内奔袭了半日,跑出了九百里,不觉疲惫,他站在一座高耸山头上,回头望向老松岭,那奇特弯曲的石峰早被白茫茫苍穹掩盖,看不见。
“再往前走就是异兽区域,要谨慎起来了”,他呼出热气,似长龙翻滚,掏出一本《妖丹谱鉴》,细细翻看起来,这是一年前白藏交予,同一本记载了北境常见药草的《百草图》一起,让他日常研读 ,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