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略微低俯身体,刚要前冲,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危机感骤然从头顶笼罩而下。
几乎是本能地,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肾上腺素狂飙,心脏急促跳动,即死的预兆令血全冲向脑子里,所有感知都被放大到极致。
“糟……!”
未等思考完成,身体已抢先一步行动。
他疯狂地向侧边翻滚,眼前的一切在瞬间模糊成一道混乱的轨迹。
而下一秒,一股沉重到令人心神俱颤的压力呼啸而下。
轰——!!!
莫里斯刚刚所站的地方,整片地面陡然坍陷。
不是裂开,也不是粉碎,而是那片空间,连同空气、光线和规则本身,无声无息地折叠塌陷进去,变成一片彻底的虚无深渊。
声音仿佛被剥夺了,取而代之的是空间崩塌后产生的诡异涟漪——波动以那坍陷之点为圆心极速扩散开来,将整个议事厅内部扭曲成了一副失真的画卷。
莫里斯翻滚着砸进一根断裂的石柱旁,好不容易止住了惯性,一只手牢牢撑在地面上。
刚才如果稍慢零点几秒——
没有如果,刚才那里连剩下他的骨灰都不会有。
"我真的操了你妈了。"
莫里斯几乎咬牙切齿地低吼出这句,一双阴冷的眼瞬间被逐渐泛开的猩红所充斥。
而就在这句带着杀意和怨恨的混合诅咒还未完全散去的下一瞬,莫里斯整个人便诡异地从原地消失,像一道被极限拉伸的阴影,迅速融入破碎的空间。
几乎与此同时,他刚刚依靠的石柱猛然寸寸断裂,像是被不知名的巨大压力碾成了粉末,弥散在焦热的空气中。
但此刻,莫里斯已经突兀地出现在凯恩的面前,寒光乍现,他那柄妖异的斩刃在瞬息间完成了横劈的动作!
力量压缩到极致,速度快到视线难以捕捉,仅是一声恐怖的塌裂音在整个扭曲的空间中炸开。
锋锐至极的斩击在肉眼无法跟上其速度和力量的情况下轰然落下。
凯恩或许反应了,却并未闪避,连望都未曾望一眼。
锋锐的刀光穿透了空气,与凯恩的身躯短暂地交错。
然后——
咔嚓。
凯恩的左臂从小臂位置以上瞬间连根而断,崩成数十片宛如陶瓷般的碎片。
这些碎片带着血肉的触感,却散发出一种高居凡尘之上的剔透与不真实,仿佛他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
碎片洒落进半空中,但却没有自由下坠。
那抛射而出的每一片,都在超越想象的摄动法则牵引下,逆反重力,又回到了同一个位置。
它们如同违背物理法则的傀儡,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强行拉拢、拼接在一起。转瞬间,凯恩的左臂便恢复原貌。
裂纹消失。
碎裂的伤口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恢复到完美无瑕的状态。
“我擦,莫里斯,出大问题!”
塔妮亚那尖锐的小声冷不丁从他的胸前传来。
她此刻正死死攥住莫里斯护甲上的领口边缘,整个娇小的身躯缩在他胸口的护甲缝隙里,才没因为莫里斯高速移动而被闪甩了出去,
“这老登直接锁血了啊!”
塔妮亚整个脑袋都没敢探出来,声音硬生生压低成不太符合她性格的紧张调子,“他根本不会死了现在!你还在拼什么?快挂呢!开挂赶紧把这个怪物轰散啊!”
莫里斯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胸口的护甲因为塔妮亚的死命揪扯而微微扭曲。
“我他妈要是真的有强力外挂,我还能混成现在这逼样?早就去开后宫了。上到纯情公主傲娇萝莉标配妹子,下到熟女人妻性感荷官在线发牌,将一切的一切纳入囊中!哪里还轮得到现在被这锁血老怪逼到这种全身汗毛倒竖、肋骨都快塌陷的地步!”
他低头瞥了一眼几乎快要钻进自己护甲里的塔妮亚。
“你不是说你是个神么?你倒是动用你那惊世智慧的小脑袋瓜子!给我想想办法啊?”
塔妮亚的小脸从护甲缝里露出一点点,眨巴眨巴。
“我真是神啊!但是……但是!”
塔妮亚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莫里斯已经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从背后猛然袭来。
他几乎没有时间去理会塔妮亚的慌张语气,也没有时间回应她那带着紧张的呐喊——凯恩的动作已经开始了。
“技法型。”
凯恩似乎在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如水。
他的手虚空一握,莫里斯顿时感到整个空间仿佛被某种意志压得喘不过气。
原本属于议事厅内一切的存在——空气、地面、断裂的柱子,甚至破碎的光芒,都在此刻“活了”。
不,不是活了,而是被赋予了一种深沉的敌意。
所有的物体——地面、墙壁、甚至每一点光与风,都像是被赋予了某种莫名的意志,它们同时朝着莫里斯释放出一种深切的“恶意”。
莫里斯感觉四周的空气仿佛化为了实质,死死挤压着他的身躯,甚至连他的每一次呼吸,仿佛都需要与整个环境对抗。
宛如被整个国家排斥,他不被这里的规则所欢迎,甚至如同这个世界本身宣判了他的不适格。
凯恩伸出左手,手心缓缓凝聚出一道模糊的剑形虚影,那并非实体,而是神力的投射。
那影像看似简单,然而在剑光逐渐凝实的过程中,莫里斯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横跨时间的厚重感。
这是一柄穿越了历史的“剑”。
不是某种具体形态的武器,而是凯恩意志的象征,是他曾作为凡人时代所持佩剑的理念再现。
“崩!”
凯恩的剑只轻轻挥动了一下,空间顿时炸裂出一道看不见却几乎可以触摸到的切痕,无视一切物理规则,直斩向莫里斯。
莫里斯几乎是下意识地以最快速度闪身,但是,就在他脚步落下的一瞬间,脚下的石砖突然无声炸裂开来,如同早已衰败腐朽的老木,瞬间化为飞灰。
——这可是经过最顶尖工匠用秘法加持过的地砖,堪称九族严选,居然会崩塌得如此诡异!
不是地砖出了问题,而是整个空间都已经变成凯恩力量的延伸,他所依靠的一切——无论是脚下的地面还是空气,都成了他的敌人!
纵使莫里斯的反应极快,这突如其来的崩塌仍让他身体失去平衡,身形一趔趄。
“操……”
莫里斯脑中仅余一个字。
可也正是在这一刹那——他将所有可以调动的伟力,全部压缩震荡到妖异的斩刃之中!
借助即将跌倒的力道,他以难以想象的姿角猛然一个借势回旋,将那倾斜向他的“浪潮”刀意斩偏。
“咣!!!”
耳鼓被撕裂般的巨响瞬间充斥,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撕裂开来。凯恩的这一击,尽管被偏转,却依然余威不减,破碎的刀势划向天空,将厚重的云层如幕布般撕开一道骇人的裂口。
狂烈的气流嘶吼着窜入撕裂的空间,天地间散发出来的光线骤然变得刺眼又冰冷。
莫里斯整个身体在极限中翻滚数圈,期间,不知道多少巨大的残垣和断裂的石柱突然掉落,仿佛本是死物的残垣碎片仿佛得了生机,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
一块满是裂纹的巨石轰然从头顶坠下。
莫里斯甚至没有时间去喊出一句骂人的话,身体在地面连续翻滚数圈,以一个近乎折断骨骼的弧度硬生生甩向一侧。
“嘭!!!”
巨石重重砸在地面,掀起的狂烈冲击波横扫而过,莫里斯只觉耳膜如被尖针刺穿,血液直冲脑部,险些窒息。
空气安静了一息,随后,一切暴虐的嘶鸣都戛然而止。
一切,平静了。
气流逐渐、层层地回落,大地恢复了沉寂,但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满目疮痍。
会议厅,或者说曾经作为亚法兰皇权象征的这座宏伟建筑,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满地的废墟和横七竖八的破碎砖石,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怎样的灾难。
原本高悬如穹顶般的雨云,也在刚才那道斩裂天地的刀意中,被硬生生撕裂驱散。
一轮孤高冷漠的明月静静地悬于夜空之中,月光洒落而下,将满地的废墟镀上了一层凄冷的银辉。
而这月辉,也将场上仅剩的两道身影照得分外清晰。
凯恩以一种危险而又优雅的站姿立于废墟中央,面容仍然冷峻而无喜怒。
他看似随意地垂下左手,恢复如初的手臂缓缓张合,眼睛淡漠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另一人——莫里斯,破碎的皮甲与满身的伤痕述说着他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站得笔直,甚至连气息都只是微微絮乱。
远处,脚步声逐渐密集。
灰败的废墟周围,一群手持沉重武器、全副武装的士兵逐渐将这里团团包围。
来者全都佩戴着亚法兰帝国的钝刃军标志——那些身穿同样金属重甲和黑铠的士兵,由于无法使用超凡能量,手中皆换成了符文火枪,照门紧紧锁定莫里斯。
而更靠后的一辆战术战车旁,卡修斯紧盯着废墟中央的莫里斯,双眉微微皱起,眼中却透着一抹复杂的震撼与……混杂着忌惮的钦佩。
作为从小生活于铁与血的边境,卡修斯自小见惯了无数奇人异士。
他从未缺少任何巅峰的战斗技巧与兵法谋略上的教育。
然而,他从未想过,世间竟有人能与这堪称神灵降世的存在战斗,并活到现在。
是的,活着。
卡修斯默然注视着那满身狼狈却依旧气势不减的莫里斯,第一次对这个初次被列为敌人的男人起了动摇,以及深深的疑惑。
他分明还记得不久前,莫里斯在自己府邸与他的对话,说这次过来只是“想和自己的父亲聊聊”。
那时的卡修斯嗤之以鼻,以为只不过是满口谎言的盗国之徒,毕竟一个将死之人,又能从其身上获得什么?
可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这个男人对凯恩、对自己父亲秘密的了解,竟然比他们这些血脉相连的子嗣还要深刻得多。
“……莫里斯……”
卡修斯的嗓音干涩,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沉声对自己的副官下令。
“去接管城墙上的近防炮。”
副官的脸上满是震惊与困惑,“目标是……您是指国王陛下?”
那目光中有近乎不可置信的复杂情绪。
卡修斯缓缓摇了摇头,神色却冷峻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那已经不是亚法兰的王了。”
副官闻言一愣,喉咙蠕动,却没有开口反驳,只是僵硬地行了一礼,转身向外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