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是出去喝了个酒...
徐文的话一遍遍的萦绕在他耳边。
你不配穿国安队的球衣！
我这么信任你！
我该怎么办...
王振杰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基地中走着，眼神中已经没了任何神采。
仿佛有什么牵引着他，他走到基地的一处偏僻的小球场中，拉开铁丝门，走了进去坐在了草皮上。
正午烈日很毒辣，往日的王振杰在训练前是要在皮肤的每个角落涂抹防晒霜的，以防他洁白的皮肤被晒黑，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王振杰抬起头，看着基地圆形主楼上的绿色标语。
国安永远争第一！
在阳光的照耀下真耀眼啊...
你不配穿国安队的球衣！
徐文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中。
我不配吗...
每一个在京城，热爱足球的孩子几乎都是国安队的球迷，王振杰也不例外。
他还记得当他与国安队草签合同那天激动的心情，父母虽然有些忧虑，但看到他的笑容，也没再说些什么。
那种兴奋是因为成为职业球员可以被万人敬仰，成为主角的兴奋。
还是一个热爱着俱乐部的孩子，马上成为俱乐部一份子的兴奋。王振杰已经分不清了。
但他一感觉到，当他已经分不清这种情感的时候，他就已经不配穿上这件球衣了。
大家都在等你回来训练...
成为优秀的职业球员...
在进入到一线队后的一幕幕展现在他的脑海中。
王振杰后悔了，他第一次清晰的知道后悔是什么感受。
混蛋...我真是混蛋...
我该怎么办...
“振杰？”
王振杰呆呆的看向声音的方向，是杨力行。
“你怎么在这儿？”
“杨指我...”
王振杰支支吾吾的。
杨力行走到王振杰身边坐下，抚摸着他的背说道：
“没关系振杰，你跟杨指说说怎么了？”
球员们对徐文很是敬重，尽管徐文年纪比他们有些人还小，但那气质摆在那里球员们就不敢随意造次。
杨力行平时跟球员们的关系就像兄弟一样，有些与徐文不能说的事情，球员们会跟杨力行说，杨力行又会美化一下转达给徐文。
他很多时候就是连接球员们跟冷漠的徐文之间的纽带。
“杨指，我做错事了...我...”
王振杰哽咽了起来，说话已经变得磕磕绊绊得了。
“振杰，没关系，做错事了就认错，然后承担责任。”
“我..我没机会了呜呜呜...徐指导说我的职业生涯结束了..我不配穿国安队球衣...”
王振杰听到杨力行开始安慰他从哽咽开始大哭起来，模模糊糊地一股脑地将情绪倾斜了出来。
在被徐文骂后，他感受到足球对他的意义。
不是十七岁的他在工人体育场第一次进球，享受着所有人欢呼的意气风发。
不是十三岁时同学们因为他踢球好而对他马首是瞻的狂傲。
是他在八岁时与小伙伴们在草地中踢球，突然下雨了，下的很大，把他们衣服都淋湿了，把原本平整的草地变得泥泞不堪。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我们继续吧！”
所有人继续尖叫着在满是泥泞的草地中互相抢着球，踢了个爽。
是那种纯粹的快乐让他走上了足球这条道路，让他爱上了足球一发而不可收拾。
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王振杰发现自己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其实他好爱足球，好爱好爱...
“杨指，我好想继续踢球啊...”
王振杰真的后悔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呼吸都不通畅了。
“振杰，徐指导只是气话，他那么器重你，怎么会不让你踢球了。我去跟徐指导说说，你等下午球队训练结束后，找他去认错，他会原谅你的。”
杨力行看着眼前的王振杰哭的像个孩子，咬着牙不让自己笑出来。
“这小笨蛋，老大又没跟你解约，怎么会直接不让你踢了。”
“真的吗？”
王振杰一梗一梗的，泪眼娑婆地看向杨力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真的，但是你不能再让他失望一次了，徐指导对你发火说明他对你抱有期望，不知道你见没见过，如果他变成了真正的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就是一座冰山一样，那你才彻底完了。”
杨力行不知想起了什么，在这大热天一阵颤抖。
“谢谢杨指导。”
“行了，我去准备训练了，你回宿舍待着吧，小心晒伤你这白皮肤。”
杨力行拍拍王振杰的肩走了。
在他转身后，脸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了，他摇着头心里暗暗念叨。
“老大啊老大，你这骂的是有多狠啊，这孩子一看就心智不成熟，待会想不开可咋办...”
...
“解决了？”
徐文在办公室坐着，看到一脸贱笑的杨力行走进来，挑了挑眉问道。
“啧啧，你这红脸唱的真逼真，直接把人家孩子给骂破防了，正坐球场哭呢。你还说人家跟你玩心眼，你不也跟人家玩心眼呢吗？”
杨力行笑着说。
徐文一脸平静的说：
“我不唱的重一点，怎么会让他长记性，失而复得才会意识到机会的宝贵，就他那个训练态度，还有评分，我早看不下去了。”
“但我说的话说的确实重了点，这点我是要跟振杰道歉的。”
徐文补充道。
杨力行想到了王振杰坐在足球场，哭着说他好想踢球的场景，笑了笑说：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心智太不成熟了。”
“如果没臭毛病确实值得培养，看看他能不能改过自新了。”
徐文长叹一声说道。
...
下午的训练顺利的结束了，大家都在疑惑王振杰为什么还没出现，在张稀哲跟大家解释后，大家才明白王振杰身体不舒服。
训练结束后，杨力行路过那个偏僻的球场时，发现王振杰竟然还坐在那里，便过去问道：
“振杰？你咋还坐在这?”
王振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杨指，训练结束了吗？”
杨力行知道这孩子最期待的事是什么，说道：
“结束了，徐指应该现在就在办公室”
王振杰听后，马上站起身，冲刺起来。
留下杨力行在原地感叹。
这小子，可惜那白皮肤了，一下午都晒黑了...
...
这是王振杰今天第二次来来到这个门前了，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可以蒙混过关，但这次他的心情中除了愧疚还有期待。
徐指导会原谅我吗？
不会原谅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啊...
“咚咚。”
轻轻敲了敲门，他这次没有直接走进去。
“请进。”
徐文说。
王振杰听到徐文让他进了，这才开门走了进来，他没敢看徐文，规规矩矩的站在徐文的桌子前，向徐文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
“徐指导，我错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完后，他还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起来。
“错哪了？”
“徐指导，我不应该去夜店，不应该喝酒，不应该缺席训练，不应该撒谎，不应该对国安队有二心，不该忘记足球的初心。”
前面的几个徐文还点着头，到后面两个他就听不懂了。
对国安队有二心？
你小子想干嘛！
徐文没听懂也就没去管了，从座位上站起来，把王振杰扶了起来，说道：
“我这里也想你道歉，中午的话我说的太重了，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
王振杰摇了摇头说：
“徐指导，您中午说的太好了，那些话我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徐文一听这怎么回事儿？你小子记仇呗。
“不不不，都是些气话...”
“不徐指导，那些话给我了很多其实，我以后会经常通过您的那些话自省的。”
徐文一看这小子坚定的眼神，还挺倔。
算了，不多想了...
“你知道错了就行，俱乐部方面给你的处罚是罚款两个月工资，停训一周。对外宣称你感冒了。这周六对阵大连队的比赛禁赛。”
徐文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个人对你的处罚是降为替补，如果你想要更多的上场时间那就靠你训练的态度和评分，靠你替补上场的表现，自己去夺回来，你同意吗？”
“谢谢徐指导，谢谢徐指导，我以后会努力训练，努力比赛的。”
王振杰一听处罚，不停地鞠着躬道谢着。
徐文看着眼前激动的王振杰，叹了口气说：
“唉，振杰，如果你把我的话看的这么重，那我再跟你说些什么，这无关梦想或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是关于残忍的现实。”
“你觉得一名职业球员的职业寿命有多长？二十年？十五年？还是十年？如果你下一场比赛受重伤了呢？那可能职业寿命连一年都不到。”
“你也知道我之前是青训学院的老大，每年青训学院有多少球员因为受大伤而被迫退役的，你知道吗？为什么练体育不能抽烟喝酒，不能过多与异性深入交流？因为有太多你的前辈们毁在了这个上面。”
徐文看着王振杰的脸认真的说：
“一名球员，高中没上过，就进入职业队练球。受了重伤，如果俱乐部没良心放弃了你，你就没有收入了。国安队不是我的俱乐部，我只是个主教练，而决定这种事的光岚很大概率会这样做的。”
听着徐文的话，王振杰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徐文继续说道：
“你回到社会又能干什么呢？有点脑子的当个教练，差一点当体育老师，再差的工作都没有。你的人生还有60年，就这样过下去？这个落差你接受得了吗？你靠谁养？靠那些粉丝？还是父母？还是那些与你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
徐文的话很诚恳，让王振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想到昨天晚上那些所谓的朋友们的恭维，王振杰现在感觉到一阵恶心。
“你晚上喝31万，你收入再高也经不起这么挥霍的振杰，球员赚的钱都是靠身体换来的，你看看那些球队中的老球员谁挥霍的？玉宁工资那么高还地摊货呢。振杰，长点心吧。”
王振杰鞠了一躬，这次的鞠躬带上了一些敬意，说道：
“徐指导的话我记住了，以前我就是个混蛋小孩，现在我看明白了，真的，谢谢徐指导。徐指您的钱等我以后发工资我会还您的。”
徐文看着眼前的男孩，拍了拍他，说：
“钱的事无所谓，我不需要，如果你想感谢我那就在训练中，在比赛中发挥出你所有的天赋，改掉那身臭毛病成为真正的职业球员。”
“好的徐指导，谢谢，真的谢谢您。”
徐文拍了拍王振杰的肩，让他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