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春茴醒了，只感觉浑身大汗淋漓，虚弱极了，甚至没有办法独自起身。

她躺在床上，盯着纱帐，等着人过来发现，或者再次昏过去。

在这些清醒的时刻，脑子里关于从小到大爷爷的训斥，一条一条的蹦出脑海。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知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

“审定有无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

权谋策略，言辩游说，修身养性，内动心计，外以制人。

“为什么你是个女孩子呢？如果你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这种荒谬的言论，你要说到什么时候？”

“你妈妈当年也是这种态度，然后她离开家，未婚先孕，却又生个女孩子。我们王家几乎要断了传承。如果她肯听我的就不会吃这么多苦头。”

“身为鬼谷子传人，说话如此丧气，爷爷，你可不是这样教我的呀。”

“不要阴阳怪气，我教给你只是让你保管。我不准你使用，否则，咳咳咳……”

“放心，我既然发誓了，就绝不会用。在我死之前，我会替你找到传人。”

“为什么？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说你最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遵守承诺？”

“我这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但没有你就没有我。算是还你的恩情。这一生偿还给你。”

“咳咳咳咳……春茴……不要……”

【这一生偿还给你。】

夜晚寒意加深，贺春茴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她现在算什么？

死而复生吗？

“哐当！”

只听一声闷响，窗框使劲关了起来。一个庞大的人影在贺春茴帐子外闪过，掀开纱帐看了一眼贺春茴的脸色，勃然大怒，就转身大骂起来：

“昨夜是哪个该死的贱婢守夜？！阿雅、阿朱！给我滚进来，当魏嬷嬷我好说话是不是，竟然一个个胆大包天干出这等谋害主人的事情来！”

“嬷嬷饶命，嬷嬷饶命啊，婢子不是故意的啊！”

小房间内，两个娇娇嫩嫩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声音害怕的哭喊着，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魏嬷嬷自然不依不饶一顿臭骂。

“本来从长宁村接回来就已经病的不轻了，你们一个两个不照顾齐全了，还敢顶嘴，仔细你的皮……”

“这要是撑不到回到太原，莫说你们的头，嬷嬷我的头也保不住了！”

“主人年年征战，杀伐果决，早没了和你们磨磨唧唧听解释的耐心，要是回了都护府你们还这样办事不牢靠，定然性命不保！”

“嬷嬷，咳咳咳咳……”

贺春茴一阵干咳，咳的都要喘不过气来。嬷嬷的注意力立刻回转了。

“小娘子！怎么了？哎哟，这可怎么……你们还不滚出去！”

魏嬷嬷一声训斥，两个小婢女如蒙大赦，慌慌忙忙就跑出去了。

贺春茴咳嗽声渐渐平缓，嬷嬷照顾良久，终于在她的劝说下回房休息去了。

听见她在门外吩咐一声，外面平静下来。贺春茴这才一气歪倒在了床上。压抑着咳嗽和喘息，蒙着被子一阵猛咳。恍惚间她探出身来，一灯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