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热。
病了？
马背上，蔡斗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混乱。
他想到了父亲蔡怡临别之际，眼里那种悠闲的神色和嬷嬷话里的计划有变，也就是说，这种状况不在蔡怡的预料之中吗？
那阿耶知道，他要去接的到底是什么人吗？
蔡斗抱紧了怀里的人，他能感觉到，这种炙热已经不是一般的状况了。
如果再不及时救治……
但是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木棚车呢？
魏嬷嬷对外说是去析州走亲戚了。
而析州正是节度使的老家。
似乎从节度使领兵开始没有谁见过节度使的老乡。他似乎一直都孤身一人，虽然朝廷赏给他不少美人，却都封赏了幕僚官，他自己至今只有一个侍妾苏苇，据说是都尉苏河的妹妹，也无一儿半女诞下。所以至今，蔡斗还常常听到和自家阿耶关系很好的孟长史天天在那里担忧节度使后继无人。毕竟节度使如今已经四十有余了。虽然他身体康健、体魄强壮，一顿吃七碗，射十石弓，精力充沛远胜年轻人。但是，他一直没有子嗣，为众人所担忧。
可是，有可能吗？
这种事情……
疾驰的风中，蔡斗的呼吸急促，汗如雨下，紧张和焦虑不下怀中重病的人。
必须要……
马高速的越过山坡，晋阳城近在眼前，突然，马蹄打了个滑，蔡斗一阵惊呼，却猝不及防从马背上跌了下去。两人摔在地上，蔡斗一阵惨叫，怀里的人却悄无声息。
蔡斗扒开她裹紧的披风，露出那张雪白的香汗淋漓的脸颊来，那是一张娇柔美人的脸，肤如白雪，睫毛纤长、唇若花瓣，鼻若琼脂，发沾湿在额角，虽然年纪小还有些青涩，正是位一等一的美人。
蔡斗回忆自己少数几次偷偷抬头见过的节度使的脸，只感觉汗毛倒竖，心惊胆战。
将美人扶上马，蔡斗艰难的爬上马再次启程，少了犹豫，多了坚定。
这一次不再只关系到他自己，如果这件事，是他想的那样的话，有任何闪失，不仅是他，他一家就都完了。
蔡斗咬着牙，却想到了前往都护府的路上的重重关卡，摸了摸腰间的牌子，心跳的要蹦出来了。
“停下！快停下！何人敢在此策马奔驰！”
马疾驰到城门口，卫兵看见了，连忙抬起一旁的拒马，三排尖刺散着寒光，蔡斗远远看到，吓了一跳，却不下马，连忙把拉下腰牌扔了过去！
“某奉节度使之命前来！”
蔡斗大喊一声，马不停蹄，卫兵扔下拒马逃到一边。
“一个校尉？！”
“快去城里报信！”
一个军士将令牌递给卫兵，卫兵翻身上了一匹小枣花马，骑着就冲进城里报信。
进了城，蔡斗骑着马在街道上疾驰，现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右侧通行的交通规则了，只是飞奔，朝着城北一路疾驰。
原本的主道上还有少量的车马在下行驶，蔡斗和个刺头似得，快了大家一百八十迈，一马当先就冲过了。引起了不少坐着马车的世家或是商贾的注意。
整个晋阳分成南城、北城、河西、南郊、北郊五块区域，都护府在北城，那里是商业和政治中心，全城的世家都集中在那里，所以防守严密，一路上到处都是巡逻队，还有候亭立在街角，负责管理一片区域的大小事宜，蔡斗在五灵大道上一路狂奔，当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巡逻队追着蔡斗勒令他立刻下马，他脸色难看，却只能一路向前。
而城门卫兵的通报也抵达的录事参军李农和司法刘甫的办事的长史府。
“放肆！谁给的他一个小小校尉在太原府大街上奔驰的胆子！不要命了吗？！”李农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要冲出去骂人，刘甫却晃晃悠悠出现在府衙门口，拦住了他的动向。
“你要去找谁？”
刘甫优哉游哉的问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不管教儿子，我替他管教。”
李农招招手，两个兵士连忙上前，只听李农蔚然道：“派人传令各候亭各巡逻队，抓住那小子，关进……”
李农本想严惩，但看到刘甫的脸色中途话不知怎么说不下去了
刘甫刚开始一脸不赞同，听到后面笑了。
“李兄，还记得月前，长官召集府里的一些幕僚官，说要我们去替他办事，后来蔡怡和长史被单独留下来的事儿吗？”
李农坐下来，甩甩袖子，抬眼道：“你想说什么？”
刘甫笑了：“我猜八成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你做司法可惜了，不若去做个神算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被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蔡怡什么人，焉能让他那个太保儿子去做都护的事情？就算他真的徇私，孟长史也绝不会同意的！”
眼看李农不信，刘甫也不着恼，只是面色渐渐平静，又有些忧郁的叹道:“如果事情真像我想到的那样，我恐怕还得插上一脚呢。”
李农冷笑一声：“你就编吧，使劲儿编。”
昔日李农和刘甫同在孟邻治下，孟邻风骨才学无一不胜出二人，二人敬服，但彼此之间却不算对路。刘甫说话云里雾里，让人难以接触，李农讨厌他这幅装神弄鬼的做派，却不料，孟邻做了长史，鬼使神差，把性格严谨、办事一丝不苟的李农派去做了录事参军，性格悠哉、不爱束缚的刘甫却安排做了司法。简直是完全颠倒了位置。
刘甫没有说话，但李农意见不小。幸而他是刘甫的上司，这才没有闹得太难看。
二人从主事到如今已有一年有余，双方之间态度不冷不热，也算过得去。但今天这件事情，李农虽然没有给蔡怡面子，却也不算有错。但刘甫却好像不这么想。
“世学兄乃是文人，却奈何太过拘礼，素来觉得蔡怡过分看低自己，委屈屈全，卑躬屈膝，不像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可惜长官看重他的人品。世学兄虽然想要和他吵架，却找不到机会。所以他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正巧做了你的眼中钉。有机会让你逮到整治，你是不会是手软的。但是现下，这会儿，事关长官子嗣绵延，某不得不提醒世兄，苏都尉看到蔡斗怀里抱个人，火烧屁股似得跑出去了。你确定不去追？”
李农一下站起来，打翻了桌上了墨水。
刘甫悠然一笑，起身离去。
……
亭台角楼。
“你确定看到他怀里抱个人？”
“属下看的清清楚楚。他一边抱着那个人，嘴里一边高喊是奉了都护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