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上呆了三天,林可人在前两天除了在逼仄空间中深刻体会到什么是痛不欲生的窒息感外,还体会到了电灯泡的含义。
平常伶牙俐齿的女医生一开口和舟言说话脸就红得和苹果一样,都订婚两年了怎么还是这样?
舟言明明就不能不逗莎莉?看不出来莎莉害羞吗......!
她一个被绷带裹着动弹不得、连说话的权利都被医生剥夺的病人只能默默忍受两人撒狗粮。
好几次刚开口莎莉就让她闭嘴,不要给身体增加负担。
林可人觉得自己根本没那么严重,只是莎莉多虑了。
“我憋在心里更难受。”她小声说道,不敢反驳莎莉,一是莎尔是一声,二是指不定莎莉以后联合舟言一起吐槽自己,让林可人一对二,完全失去没招架之力。
“没上氧气罩已经不错了,”舟言说,“你就安安静静躺着,对吧,杨医生?”
莎莉脸又红了,林可人瞪了舟言一眼,他全当没看见。
林可人的肋骨断得很干净,并且很幸运的是骨头没有移位,绑上绷带后休息一到三个月左右,骨头就能完全接合并痊愈,自己接上的脱臼手臂也没有一点儿问题。
稍微严重的是肺部出血,虽说没影响呼吸,但咳嗽不停,一直吐血。
机上本来有血包,舟言说要帮莎莉,却不小心把血包划破,全洒在了地上。
“我故意——”舟言脱口而出,及时止住。
摸着后脑勺发觉自己口误,舟言被莎莉要杀人的眼神盯着,灰溜溜站到了角落里,三人等级一眼尽显。
“没关系。”躺着的林可人张口,惊讶地发现自己发出来的声音软绵绵的。
机上包括飞行员在内的几人都没有万能O型,林可人濒临失血过多的危险。
快到海恩那天莎莉已给她上了呼吸机吸氧,林可人觉着自己和木偶似的任人摆布,意识也有些不清醒。
还算平稳地到达了海恩家中,她视线朦胧,听到舟赓安的声音还想问李裕文怎样了,却连开口说话都要准备好一阵。
这就好像本来以为是一场普通感冒,结果发现是绝症,令人措手不及。
房间里一伙白褂,来来去去也不知都是谁,林可人意识清醒的时候只见一张张脸晃动,不清醒时则仿佛沉于黑暗的最底层。
不仅和人偶一样,连活动能力都被剥夺了,身上插了导管,洗脸、刷牙、擦身全都交由别人,简直和赤身裸体无异——她也不知自己身上有没有穿衣服。
唯一让她感觉到时间流逝的是主治医生的到来,开始他来时林可人连眼睛的眨动都困难,问她好不好,她皱皱眉头,说不了话。
他介绍自己时只说“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他让林可人听见了皱起眉头,她照做了。
每当医生来时病房里总是很安静,没有其他人在,于是他的到来就好像是特意拜访,让林可人得以从昏沉噩梦中回到日常。
医生的声音好像春天的露水、夏天的小溪、秋天的落叶、冬季的寒霜,压下要从林可人胸口蹿出来的东西,能让她感觉到活着的畅快,也是她和外面的唯一联系。
而在噩梦中,有一种强烈的情感好像要占据她的全部,她在努力和它做着对抗,每天每夜,朝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