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人们发现,这场瘟疫似乎对患有疾病和体质较弱的人更加致命,那些死者的情况恰好印证了这一点,他们几乎都是些老弱病残以及妇女跟儿童,瘟疫结束后专为关押这类人而设立的牢房全都空了。
而隔壁住着的身体健康且强壮的男犯们则丝毫未受到影响,他们当中甚至有一部分人还被从矿上撤下来,去处理狱友们的尸体,最后竟无一人感染,真是奇事一件。
不过那些日子人们被恐惧纠缠着,联想到下一个被感染的也许就是自己,因此害怕极了,哪还有心情细想所发生的一切?
一开始,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层。连续好几天,整座监狱都被恐怖的阴云笼罩着,一天到晚人心惶惶。
没被感染的苦役犯们起早贪黑地忙着处理尸体和清理瘟疫肆虐的牢房,监狱的牢头和狱卒们则始终站得远远的,指挥着这一切,即便牢房已经被清理得连一根稻草杆都不剩,在监狱的历史上从来没这么干净过,他们还是有好长一段时间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自那以来,监牢里乃至洛城的百姓当中但凡有身体不好或常年患有疾病的人,私底下还都在隐隐担忧着瘟疫哪一天卷土重来。
直到今天,每当附近出现不明原因的死亡事件,还是会在对那段往事记忆深刻的人们中间引起一阵恐慌。
不过到目前为止都不过是一场场虚惊而已。
再没有新的瘟疫发生,也就是差不多三个月以后,恐慌的情绪才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
当狱卒们在典狱长的命令下,鼓起勇气,重又押着那些搬到野外结营住到现在,只为躲避瘟疫的苦役犯们回来时,那一半恢复了往日喧嚣的牢房的隔壁却阒然无声。
他们这才惊悚地意识到曾经人满为患的监牢如今全都空了,住在里面的流放犯都死光了,再也不能从这里出去,返回自己的故乡,这里成了他们人生旅程的终点。
这一点做饭的厨子感触最深,因为现在他要准备的犯人的伙食比从前少了岂止一大半。
而每天卯时出工、酉时归来的苦役犯们所居住的牢房则还跟以前一样拥挤和喧嚷,没人再关心仅一墙之隔的牢房怎么一下子就空了。
繁重的苦役累得他们腰杆剧痛无比,双手生出的血泡溃烂流脓,出了一天工归来只想躺下休息,日子久了甚至连女人都不想,哪还有心思关心死人的事?
那些刑期将满的罪犯数着出去的日子,祈祷自己能撑到那一天,带着这副残躯返回原籍,同家乡父老团聚。
那些才来不久的罪犯偶然听人说起刚刚发生不久的瘟疫,一面摇摇头表示无奈与惋惜,一面在心底想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跟自己无关,因为对他们来说在这里挨下去才更可怕也更艰难。
五年对于外面的人不算什么,对那些生活在幸福中的人们更是感觉弹指一挥间,过得快极了。可是对监狱里的那些无一日间断地干着苦役的犯人们来说却是何等的煎熬,每一天都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