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丫鬟已蜕去了先前令陆修武极其反感的外衣,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便令他生厌,不是她那到此刻才被他认识的美丽的外表,而是仿佛随时随地准备与人大吵一架的性格。
她醒着的时候,陆修武不敢看她,而她睡着的时候,是那么地温柔、娴静,而且他知道她不再盯着他,不再使他觉得充满敌意。
陆修武毫无顾忌地端详、打量着这具迷人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在她醒着时所看不到的另一面,他甚至感到她正在向他呼出轻盈的气息,使他的心跳遽地加快。
或许这才是那个真正的她,清醒时永远被防备之心和攻击性包裹着的本来面目。
丫鬟动了一下嘴唇,睫毛也跟着微微颤了一下,陆修武以为她要醒了,立刻把目光转向别处。其实她睡意正浓,动了一下以后便又安静下来。
他发现沈浚和弟弟正站在柜台前,同老板讲着什么,于是赶紧走近前去,好叫丫鬟睁开眼睛以后,看到他一直跟同伴在一起。
按照规定,老板需要像对待前一波客人那样,登记他们的名字和居住地,所以刚进来没多大一会儿,老板便弯腰从柜台下面抽出了那个满是墨迹的登记簿。
随着“嘭”的一声轰响,登记簿被拿了出来,然后“啪”地一声被丢在了台面上,老板照例又拿起始终摆在右手边的那支已经板结的毛笔,在舌头上舔了两下笔尖,然后学着写书人的样子在纸上描画起来。
沈浚第一个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跟先前丫鬟编假名糊弄老板不同,沈浚不喜欢撒谎,尤其觉得连住店都要用假名,未免活得太累。
姓名自然是他自己的,这毋庸置疑,即使找他的父母和同学来对峙,他也不怕,如果他们能办到的话,他会打心眼里感到高兴,甚至会喜极而泣,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替他找到了穿越回去的路。
尽管这名字同时也属于另一个人,也就是他现在所暂时使用的这个身份。
“浚”字老板不会写,笔尖在纸上悬了好一会儿,最后以“君”字代替,写完后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地址报的自然是洛城县“不义侯”府,毕竟他还没傻到报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出租房地址。
“您是从洛城来的?”老板突然从登记簿上抬起了头,带着极其诧异的神色看着沈浚。
“不错!”沈浚简短地回答道。
“就是此地以南二百里外的洛城?”老板不可置信地问道。
“没错!”沈浚肯定地答道,从老板的话里听得出他似乎对自己所来自的城市颇感兴趣,“老板去过洛城?”
“实不相瞒,五年前的那场瘟疫发生不久,我便从那里搬了出来,后来再没回去过。”老板语气颇为感慨地回答道,一面将手中的毛笔放回原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