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雪一见肇倾期就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女儿和丈夫。
“嗯,来买点东西。”
强烈的视线似要把肇倾期穿破,她顿了顿回望,和男人对上视线一刻,后者微微一愣。
丰雪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赶忙把宋百里拉到前头,“期期,这位是……是……”
“宋先生。”肇倾期没理会丰雪的无措和不知所云,看不出一点情绪,“久仰。”
两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宋百里不喜欢肇倾期的态度,微微蹙眉,“娇娇,是爸爸。”
说着就迈上前一步。
肇倾期不露痕迹地后退一步,抬眸望向他的眼,“我叫肇倾期,宋先生。”
宋百里明显察觉略微讶异,还想说什么就被身边的夫人扯了下衣袖。
丰雪扬起苦涩的笑,“期期,今晚回来吃饭好吗?我们一起吃顿年夜饭,叫上小高他们,我们团团圆圆过过热闹好不好?”
丰雪眼里的期待太刺眼,肇倾期撇开脸没敢看,“不了,有亲戚要一起过年,不方便。”
丰雪失落垂眸,呐呐自语,“原来是这样啊……”
“肇倾期?你后来的名字吗?”
宋百里感觉自己有些犯硬傻,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她对话,这个走失了四年再次出现的女儿,他的骨血,现在冷漠得紧,即使之前丰雪就给他打过预防针,但还是没有抵挡住失落和烦闷。
一句话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只能掩着紧张硬着头皮上,“再怎么样,你跟我是血缘关系,是宋家的小千金,还是宋娇,该你的,永远是你的,都留给你。”
肇倾期吃笑,“宋先生,你这是在交代什么吗?”
她现在对他们的印象在七年前那场重感冒里烧得差不多了,目前的相处谈得上和谐,但说不上亲密,脑袋里存的那些过去零零散散、缥缥缈缈,抽丝不成布,下笔不见花。
他们没有那么深的羁绊,就浅浅的一条血缘带和烧模糊的几年,说白了,没有明码标价的哪方欠哪方,来往着不过多干涉,不过多在意,她们彼此都会生活得更好的,这是实话。
这不是谁的错,但疏离了就是疏离了,破镜难以重圆,这是既定的事实。
“您不用说的,不用说这些。”她觉得别扭。
宋百里脸色不太好但未再发言,还是宋居窈忍不住开口,“肇倾期,你不应该这样跟……跟爸爸说话,爸爸妈妈都很关心你,也,也很希望你回来……”
虽然不太可信,这番话却是发自内心。
肇倾期看见宋百里的肃色和丰雪有些疲倦的神色,微微一怔,心口爬上密密麻麻的痛感,像布帛被撕开一绺,不禁蜷缩起手指。
宋居窈这句话,像把之前的钝刀往胸腔又推进了一寸,这次已经后知后觉第泛了疼,她感觉,她看起来像个心地凉薄、不通人情的外缘人。
自从被宋家认证了是走失的小千金,她和他们纠葛了太久,从先前的抵触再一步步心软,到后来的半接受状态,这种关系认知渗进脑袋越来越深,也越发觉得平常。
死死抵关的高墙破了口,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主观意识里却还是不愿承认接受……
渭泾分明,普通人的距离,明明她想要这样的效果,但为什么突然发现这只是她的自我困扰。
“我……”
肇倾期竟一时茫然不知道说什么,抓着衣角的手松了又紧,然后突然被热乎乎的大手包住。
“叔叔阿姨,给她一点时间吧。”福鼎鼎不忍看她惘然的神色,也心疼她受难于轻盈但乱麻的情绪,“时间还长,她只是暂时想不明白,慢慢来吧……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说完,和他们告别,福鼎鼎拉着肇倾期走远。
丰雪眼眶微红,宋居窈拉着她的手也难受,宋百里垂了垂眸,默不作声揽住丰雪的肩膀搂紧。
这种跟血缘亲情沾边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复杂也复杂,想简单其实也不难,难的是解开心结,像肇倾期这样表面毫不在意,实则底子里别扭、敏感、又自悖的人,真的很需要时间。
“福鼎鼎,谢谢你。”
他拉着她走出了很远,手心的热乎不可忽视地传来,源源不断,她突然很难过。
福鼎鼎站定,无奈地叹了一声,转身把人拥进怀里,揉揉她的脑袋,“慢慢来,不着急的,想不通就先别想,你怎么开心怎么做,不用考虑那么多人。”
大手用力把瘦瘦的人儿按紧在怀,温柔地拍拍她脆弱的背,下巴蹭蹭她的肩窝,低声温醇,“不论如何,我一直在这里。”
不论如何,这几个字太过于坚定了,于肇倾期来说是千金重的誓与诺,即使她自觉没几个人能做到,但是她甘愿相信,因为对方是福鼎鼎。
他太知道怎么让她感性,一句话就让她卸下防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直往下坠,皱巴巴的心慢慢被揉开。
她埋在他的肩颈无声流泪,抓着他的外套,耳边的冷风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