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几年,王源不懂这些。
他只知道埋头一台台手术的做,下了手术台就去研究论文方向。大家都说,王医生是个好人,手术也做得漂亮。但是,科里、院里评职称的时候从来没有他。
这样坐了几年冷板凳,他也开始渐渐懂得人情世故,不再只盯着眼前的手术台,也懂得关心主任、院长新近在研究的课题,适时主动地送上没有署名的论文。直到后来,直接署上对方的名字。
主任也开始在人前夸他:踏实肯干。
他又一次回到游戏的起点,这让他有更多时间去回想。
自己想到哪里了?对了,想到那天,他赶着去赴跟院长女儿的约会。
这决定了他接下来的人生,是继续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外科医生,还是另一条康庄大道。没有人喜欢越走越窄的路,他只是要让自己过得更好。
所以,当助手说:“医生,这个人还有心跳。”
他只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轻描淡写地说:“送来这里都是签了协议的人,你看不出来他只是吊着一口气吗?通知书上写着是脑死,快点做完,还有事呢。”
没有麻醉师,这是一台单纯的取器官手术。
打开胸腔的时候,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仍在挣扎着。
王源记得,当时自己的手并没有停留,反而还在提醒自己小心不要切到血管,不然寻找和清理又要花掉不少时间。
家属在捐赠书上写的,是捐赠一切健康可用的器官。第一次他觉得这样的麻烦。家属签完字就可以走了,不知道他们医生为此要付出多少。
快速地切割、取出、分类,缝合的事情就交给助手。
终于赶上,没有迟到。还提前了10分钟,是最恰当的赴约节点。
那天晚上的约会很成功,他细心给院长女儿切好牛排,就像他第一次上手术台。
将院长女儿送到家的时候,他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无限好。
老人家总说,物极必反。
高兴了没两天,他就收到了一封信。故作神秘的信封还真勾起他的兴趣,想来是同院竞争失败者们送来的。那种心情他懂,过去他品尝了无数次。
而今,总该给那些失败者一个发泄的机会。
王源一边笑一边打开了信封。
然后,跌进深渊。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死亡了——掉坑摔死、故意跳水淹死、被大蜘蛛一脚从后颈到腹腔刺穿死……那些濒死的感受并不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游戏人物而放过他,他一样会感受到痛,感受到窒息。
可他逃不开游戏手柄的控制,只能默默期望能赶在下次宴会开始前,通关回去。就像上次他赶赴那场约会一样。
他不再吐槽操控者技术烂,他甚至害怕游戏手柄的主人会下线。
“咔嚓”,是捕兽夹子的咬合声,王源感觉自己一飞冲天,格外轻盈。迷蒙的天空在他的视线里打了圈,紧接着地面也跳动起来,他看到自己的脖颈处还有向外喷涌的血,还有满屏的“2333333”、“哈哈哈哈哈哈,这种死法”、“23333,死因:高智商。”……
只有掌柜的能看到的柜台台面上,摊开的书页里,王源的名字下面被打了一个红色的勾,宛如一根绳子系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