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夜晚的空气清新而宁静,仿佛在静听孩子的心跳。
久违而熟悉的办公室,水云又再次出现在梦里。
她看着办公桌上开着红花的盆栽久久都回不了神。
嘎吱!
推门声响起,一个短发女子抱着几本蓝色的病例夹走了进来:“师姐,你又在盯着我的映山红。”
“师姐,你是不是又想薅它,送给我的东西,你还老是惦记去薅它。”
“那么大个人了,又是吃花又是拿花去哄小孩的,你说你平时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的孩子面呢,真不知道这花到底是谁的。”
“还说是送给我的,现在的你天天就惦记它。”
女子绕过水云,将病例放好,然后又去将那小株的映山红搬移位置,让它离开水云的视线,便将它放在窗台上沐浴阳光。
水云记得这株花,师妹很喜欢映山红,但市面上那些品种的杜鹃花都不是她想要的。
杜鹃的本尊映山红,野生的,喜欢长在高海拔处,在贫瘠山坡上,岩壁处,野性自在的开放,是生命韧性最好的表达。
映山红开花时,火红一大片,呈星火燎原之势,红透满山遍野。
而这株映山红是水云跑去她爷爷家里挖来的。
只因她师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映山红吗?不仅仅它是我家乡的省花,而是它象征着伟大的井冈山精神和长征精神,这些精神是我所坚持的。”
那时的水云太忙,忙得忘记告诉师妹,这株映山红是她爷爷从井岗山山上带回来的那大株映山红孕育出的小株。
爷爷孕育了很多很多株映山红,他将它们养得极好。
水云当时很是苦恼,很烦,她救不了林小妹,她所能找的师父们,师兄们,师姐们都无计可施,也包括她的爷爷。
人人都说她是医学天才,医院里的斩阎手,但她仍是人,一个有着局限的人。
那段时间,她每看见一朵映山红要凋落就会拿起放入嘴里吃掉。
只因为那个时候的水云看不得任何东西凋落,无论是花和生命。
吃掉即将凋落的花朵不过是给自己的心掩耳盗铃,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
唯有一次林小妹那小小的孩子受不了病房的白色恐怖,她便摘了几朵鲜艳的映山红去哄她,从此那孩子便唤她红花姨。
可是即将凋落的不仅仅是花,而是更多的生命,同胞的生命。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短发女子身上,她的镜片反射着异样的光,伸手轻轻地触碰那鲜红的花朵,道:“师姐,花有春天就会有重开日,我相信我们能创造出另一种春天。”
生命的春天。
其实她并不怪师姐薅她的花,她只是调侃她,师姐平时总是老持稳重,难得有孩子气。
但这孩子气却是巨大的压力和残酷的现实打击而来。
她知道师姐烦,知道她难受,知道她苦闷,因为她也一样。
可她能承受接受花朵的凋落,而师姐不能,师姐比谁都执着,执拗。
这副场景重现在水云面前,她愣神了好久好久没有言语。
眼眸在强制地忍耐着酸涩滚烫的泪。
办公室突然陷入全面黑暗,水云看见短发女子单手捧着盆栽,越过她往前走,经过她时道:“师姐,我得往前走,这是我们的长征路,师姐请原谅我无法用过多的时间去寻找你,我得往前走了。”
话完,短发女子没有再回过一次头。
随后黑暗里出现更多的人,他们的形象各异,有的穿着白褂子或者带着燕尾白帽,有的人身上是刺鼻的消毒水味,有的是淡淡苦涩的中药味。
他们皆一样,都越过水云,跟在那短发女子身后往前走,甚至有的人脚步捷快,都超过捧着盆栽红花的短发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