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距只有几步路,傅宁玉却愣是拔不动腿。人老精鬼老灵,何况还是日常对自己偏爱有加的长辈。如此一想,便连叫出的那声“祖母”,声音听着都在发虚。
那边老夫人分明听到应声却未见人动,便又招呼了一声。
这回是上官清音自行向前站至爹娘身后,主动开口:“祖母,您这不是折煞妹妹?”
老夫人怎会听不懂孙女所指,却是盯向眼前两人,冷哼道:
“现如今我拼了这把老骨头,尚能帮你妹妹抵挡个几年,此后必要为她寻个好去处,以免等我死了,再是碍着谁的眼,便真没人能替这可怜的孩子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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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不知前情的傅宁玉,忽听有人如此为自己撑腰说话,不免动容,可未待反应,身体却忽地现了异状。
老夫人的声音刚一传进耳中,已有委屈之感在傅宁玉心头升腾,似积压数年的冤屈终为人所知悉那般,原只如细丝的情绪,顷刻已成冬日的刺骨狂风,先是在四肢百骸横冲直撞,每至一处,凝血固髓,最后更是呼啸着在胸口的位置生生撕开一个碗口大洞,疼痛使得泪水不停翻出眼眶,沿脸颊无声流淌。
痛感是真的,眼泪更是真的,但这一切,都不为傅宁玉所控制。
几时想过有一天身体反应会凌驾在个人意志之上、独立于大脑控制之外?
而当前的现实便是如此,大脑是她的,身体却似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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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兀的变奏曲打了傅宁玉一个措手不及,此时她唯一能想到不引起他人注意的做法,便只有低下头去,借由重复睁眼闭眼,加速泪水的排出。
至此方知,止不住的泪水,是真的可以做到“以泪洗面”。
忽地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掌心软软的手所包握,转眼更是被揽入一怀中,那怀抱有着淡淡茉莉香,而那双软软的手,也已开始在她的后背轻拍起来。随之在耳边响起的,便是老夫人的声音:
“傻孩子,你这是要疼死祖母啊。”
同样手忙脚乱的,是上官清音。
先是祖母突然离开座位,又甩开她的搀扶急急去握妹妹的手,离得近了,才注意到妹妹竟是在哭,瞧着那害怕别人发现只敢低着头默默流泪的模样,再想到适才刚刚聊过的种种,忍不住跟着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