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刚吐白,永寿宫中的宫女太监们却已经都开始忙碌了,洗洗刷刷,打扫各个地方。 “怎么就觉得奇奇怪怪的,闻着总觉得有点腥味。” “你还别说,我闻着也觉得有点。” 负责打扫前殿的两个宫女一边清扫一边偷偷的说着小话,这奇奇怪怪的味道,让她们很是疑惑。 不过说了几句两人就把这个抛之脑后,专心打扫起来。 一个人挺直着脊背坐在桌旁,用金色丝线绣着龙图案的衣摆垂在地上。修长也带着茧子的手指把玩着玉杯,屋子中的帘子都紧紧的拉着,除了桌上那一台烛灯,再也没有什么光线。 在烛火的照映下,俊逸的脸庞仿佛被镀上一层柔光,就连眉尾的疤痕都显得温和了不少。 屋子里唯一的人没有说话,整个屋子都显得静悄悄的,静得让人有些发怵。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了吱呀的一声。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了。 外面的光亮传进来了一瞬,还未等它完全照亮整间屋子就又被关上了。 “主子。”来人走至桌旁,赫然就是钱立。 “结果如何。”亓梓枢眼神下垂,虽然是问句却一点疑问的意思都没有。仿佛他已经了然于胸。 “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那位要回来了。” “哼。”亓梓枢对于这个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能让他的母后在面对这样的事情,还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丝毫不去追究幕后指使,除了那个人,也没其他人了。 他嫡亲的,妹妹——芙莹长公主。 “她显然是想让这一场婚事与正常人毫无其意,那么绣着石榴花开不也正好。”亓梓枢眼中含笑,说的就好像这件事情与他半点关系的没有一般。为了让这门婚事与常人无异,所以特意让丧过夫的人来制作嫁衣,就是为了压制正红色嫁衣的红煞,还真是用心良苦的 钱立仿佛听不见了一般,对于这句话没有回应。 他哪里敢回应?这石榴花开的意思谁不知道。也就只有长公主有这个胆子这么做了。谁让人家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呢。 “不过她这是犯了什么毛病,这次的事情跟她有何关系?这般下作的在这里搞破坏。”若不是亲耳听到,任谁都想不到,身为嫡亲的皇兄,竟然会这样子说他的亲妹妹。 “据闻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后娘娘对于启月公主异常疼爱,所以长公主殿下看不惯罢了。”这样奇奇怪怪的理由,也只有长公主干的出来了。 “啧啧,这算什么?狗咬狗吗。”亓梓枢薄唇微勾,非常明显的幸灾乐祸。 钱立……依旧保持沉默。 “算了,一大清早的,没必要为了她们打乱了好心情。”亓梓枢放下玉杯,神色不明的看向钱立:“朕直接让你查的那个姑娘可找到了吗?” 钱立行了一个礼回答:“回禀主子,尚未。” 满朝文武百官的府中,他都已经快要调查个遍了,但是都没有主子画中的那位女子。近来又因着庆王殿下的婚事,还有太后娘娘的懿旨,能赶来的官员还有王公们都赶来了,那日又是国宴,携带亲眷前来的人数不胜数。 他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想找到那一位女子,实在是有些难度。即便主子一直都说那位女子容颜绝色,但仅凭着一幅画还有陛下的描述,也不是这么好找的。 “蜗行牛步,磨磨蹭蹭的,能做什么呀你们。”亓梓枢听到这个回答,本就不怎么明朗的心情更加的阴沉了。都是做什么吃的,找一个人而已都这么慢。 钱立低着头,如同鹌鹑一样。看在亓梓枢眼中更加气了。 “行了,下去吧,朕再睡一觉。” 今儿又不用上朝,而且现在天色尚早,有这时间生闷气,他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会儿。 “主子,现在就要歇息吗?”钱立闻言抬起头,话中的意思让亓梓枢斜了他一眼。 “不然呢,天色尚早。”今日又没有什么事情。 “主子是不是忘记了,今日……是庆王的‘大喜之日’。”钱立小心翼翼的提醒,想着他家陛下定然是忘记了。 大喜之日?这么快吗。 亓梓枢少有的怔愣了一下,他明明记得这齐国公主才到不久不是。 “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反正都准备就绪,倒不如在这日子提前一下,早办早安心。” 怪不得。 亓梓枢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 只能说,母后对于皇兄,真真是一刻都没有忘记。不论是他在还是不在。 “太后娘娘那边,天还未亮的时候还让人来通传过 ,只不过当时陛下还未起身,所以奴才便让人回去了。” “既是皇兄的大喜之日,那么朕自然是要去的不是,毕竟,皇兄以前,可是最爱护朕的。” 这段话确确实实是他的真心话,不然他也不会仅仅只是为了羞辱齐国,便定下了这么一门亲事。所图的也不过就是,皇兄不会太过于孤单。 能有人,以妻子的身份,一直记着他。 “那奴才这就去准备?” “去吧。” “诺。” —— 如珠似玉十几载,一朝嫁作他人妇。 云莜莜曾经也幻想过自己嫁人之时会是何种模样,却从未想过现如今的这般情况。 天还未亮的时候便起身,就如同木偶一般任人折腾。梳妆打扮,侍候更衣。原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更加的让人惊艳。 待到一身嫁衣的云莜莜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在场的宫女们即便是同为女子,也不由得呼吸一窒。 如此绝色,在战乱之时,幸亏是生于皇家。 不然,定为祸水。 站在等身的铜镜之前,镜中的女子容颜姝丽无双,任谁都难出左右。不论是大气富丽的凤冠还是绣着凤凰的嫁衣,在这一瞬间,都成了她的陪衬。 “殿下今日,更美了。” 冬雪几人一身淡粉色的秦国服饰,在她的身边为她整理配饰。面上虽然都是在笑,实际上内心如何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都说穿上象征着幸福的嫁衣的那一天,是每一个一个女子,最美的一天。这话果然不假。 除了那个象征。 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开,云莜莜脸上的那一抹失落和无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雅的浅笑。 今儿,是她的大喜之日,应该是开心的,不是么。 “幸好父皇和母后不在,不然的话,母后定是会掉金豆豆。”云莜莜转了转眼神,语气调笑。 冬雪几人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们都是自懂事起便伺候在公主殿下身边,对于陛下和皇后自然是不陌生的。陛下虽然一向说一不二。但是在面对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的时候,总是无可奈何。 公主殿下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而皇后娘娘……虽然是一国之母,但是私下里还是少女心性,遇到事情常常会哭,总是让陛下手足无措。 她们听说,在有了公主殿下之后娘娘便已经改变了许多,可还是常常让人又无奈又欢心。 “若是这样,那陛下就又要手忙脚乱了。” 秋雨低笑着,一句话惹得众人回想起以前的日子,是更加的开心。 云莜莜这才心中暗自点头:这样,才算是一个遇到喜事的心情啊。 之前那种比较沉重的气氛,很让人有压力的。 嗯,她记得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从今日起之后,不管日子如何,都是要迎面而上的。 毕竟,她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本了。 鲜红的盖头盖上遮住了视线,只能看到脚前那一丁点大的地方。被人扶着手臂,顺着那人的步伐往前走,一步一步的走出房门,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就充斥在耳中。 “古话有言,男女授受不亲。今日皇子殿下等人无一在此,那便让奴婢被公主出门吧。” 这声音,是冬雪的。 有人在面前蹲下,云莜莜被人扶着趴在了那人的背上。熟悉的淡淡香味萦绕在鼻尖,行走的脚步非常的沉稳。 不知不觉间,一滴泪,就这样没有预兆的滑落。 感觉到颈后一凉,冬雪的脚步一顿,嘴唇轻动,而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向着喜轿走去。 手中握着苹果,坐在花轿之中,吹吹打打的声音一路相随,鞭炮声唢呐声不绝与耳。 送亲的队伍向着早就已经宾客盈门的庆王府前进。 而与此同时,皇宫朱红色的大门开启,一身淡红色长袍,金色腰带束腰,头戴玉冠的亓梓枢也带着钱立从里面出来,目的地,自然也是庆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