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冬苒捂着耳朵,掌心触及颈后闷出的薄汗。她试图通过闭上眼来阻挡任秋时的言语,可即便眼前一片漆黑却依旧能够清楚回想起哥哥笑着喊她小名的模样。
指尖松动些许,流露进模糊的只言片语。
“宝宝……不……闹……喜欢……以后……了……”
眼皮悄悄掀开一条缝,睫毛遮挡,只能隐隐绰绰辨认出任秋时的面庞。
手掌随着他微乎其微的力道轻易卸下,指尖与被褥摩擦,变成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其实比起单纯的羞耻或害臊……这个稚童戏言塑造出来的称呼在她的少女时代实在沾染了太多隐秘的心事,现在由他大喇喇喊出……既像是当初无比期待的幻想一朝成真,又如同将她拼命掩藏起来的秘密突然公之于众。
五味杂陈,最终变成了一丝偷偷的甜。
任冬苒嘟起嘴,努力拿捏着分寸,祈祷自己恰到好处地把握住了使小性子的尺度:“好吧,既然你坚持那就叫呗……当着别人的面也不许改!”
任秋时低笑几声,替她捋了捋弄乱的头发:“好……那宝宝现在要乖乖睡觉喽?”
任冬苒闭上眼,从鼻腔呼出一口气:“还要听睡前故事……”
伴着哥哥不知道从哪几本童话书里拼凑出来的故事,任冬苒一夜无梦,结束了她在病房中的最后一晚。
睁眼看见任秋时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个大行李箱、正轻手轻脚地往里边放衣物,任冬苒吓了一跳,揉揉眼睛支起身:“哥?你起这么早啊……”
“醒了?还早呢,再睡会儿吧。我就是先把东西收拾收拾,等上午复健完,中午左右就可以回家了。”
任冬苒晃晃脑袋,瞌睡虫被即将回家的期待赶跑,颇为兴奋地翻身下床:“我不睡啦……我想早点弄完早点回家!”
看妹妹坚持,任秋时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手上整理的速度。
直到坐进副驾驶座、看着哥哥平稳地驶出停车场,任冬苒才久违地有了点处于人间的实感。
待在医疗结合部里固然不需要为生活琐事烦心,但她却始终有种自己仿佛活在培养皿中的错觉。
窗外街景飞驰而过,忙忙碌碌的人们顶着正午的太阳在各自的轨道上奔波。任冬苒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微微传来的疼痛感此刻终于真正将她和先前梦中那个无知无觉的“女鬼”彻底分割——她没有失去痛觉、也没有被人遗忘……
梦境强化了痛苦,可她还依旧好端端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