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陈幺娘坐车里一句话没说,闭眼靠着车璧颠簸的朝府城飞驰。
陶长安不顾寒冷不停的打马,偶尔还会回头看一眼车,眼里都是担心和后悔,他不应该回去找小五东家的。
俩人午夜过回到府城,陈幺娘三两步上前推开了门,匆匆奔向堂屋。
堂屋地上有一个干瘦的黑影,在月光下像个瘦小的大猫,几乎缩成了一圈拱在草铺,只这么一眼,陈幺娘就知道老艄公死前受了多大苦,她脚步很轻的走过去。
陶长安进屋忙不迭找油灯点亮,足足点了七八盏才停手。
灯火下的老艄公干枯面目全非,本就不高大的身体,姿势扭曲怪异,像个控干水的标本,睁大的眼睛里发白闭不上,身上大半新的衣裳显得特别空荡荡的。
“阿叔……阿叔的眼睛一直都闭不上,我背他进屋的时候帮他闭过,”陶长安哽咽的解释了一声。
陈幺娘跪下手轻轻的抚摸盖上,手心里什么温度都没有了。
“阿叔我回来了!我安顿好了我阿娘,她说她不怪你,心里还觉得对不起你,如果当年她认了,你如今说不得也是儿孙满堂,”陈幺娘说完手往下一滑,老艄公闭不上的眼闭上了。
陶长安看了转身快步躲出去哭,原来阿叔不闭眼,是在等小五东家平安。
陈幺娘俯身抱住老艄公的头,大滴大滴的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紧接着便开始泪如雨下的哽咽悲伤,这个世界真心对她们母女好,且不求回报的人又少了一个!
……
“小五东家你走吧!天快亮了,别让人看见你出现在这里了,”陶长安哑着嗓子催促陈幺娘走。
陈幺娘没说话,神情很温和的给老艄公整理仪容,旁边盆里还烧着少量的纸钱。
“小五东家,阿叔走了这么多天闭不上眼,他就是担心你不听话,你走呀!你如果不听他的话,以后还怎么给他报仇?”陶长安抓住陈幺娘的手不给她整理了。
陈幺娘抽出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灰打算走了。
陶长安一把拉住陈幺娘的胳膊恳求道。
“小五东家别和你义兄翻脸,别翻行不行?你还小,不能跟他翻脸了,他认识官,他背后有百花寨和吴氏船场,他随便拿哪一样出来你都是死。”
“你别让阿叔走的不安心,虽然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交代我,但是我知道,这肯定就是他心里想的意思,他选择死在家门口,就是怕你不够能忍,你一定要多忍耐,别让阿叔死的不值。”
陈幺娘甩了甩僵硬的手,声音很轻很坚定道。
“我不会让阿叔枉死的,我回去了长安大哥,船上三月会换一批人下船,你问问你兄长有没有愿意回家的,有回家的你先安置他们一年,明年悄悄的把他们用去别处,”陈幺娘说完走出了堂屋。
“我知道了小五东家,我会给阿叔用好棺椁安置入葬,小五东家无事莫过来了,”陶长安看着陈幺娘的背影说道。
陈幺娘走路的步伐顿了顿,没回答陶长安的话,而是放快了脚步不想听。
“我会跟阿叔一样,每五天用一次草木棒与小五东家联系,”陶长安追上去两步路,不管陈幺娘听不听自顾自的说道。
“我不确定他们查没查到我,他们既然都没放过茶铺聋老头,那我与阿叔住一起的人,他们迟早也不会放过我,东家待我不薄,我不能知道危险了还不告诉你……”
“长安大哥,我不许你出事了,我也不会看着你出事了,”陈幺娘出门前丢下此话没人了。
幺娘回到精细鬼家点了油灯,一个人对着油灯发呆到太阳升起,去厨房烧了满满两锅热水,好好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进屋躺下草枕中心硬硬的,她伸手摸了一下拿出来,是很厚的好几封信,以及一本破旧的账册,陈幺娘爬起身坐直身体,阿叔不识字写不出信,这定是他偷的谁的信件和账册。
陈幺娘打开信仔细阅读,总有七封信分别是三个人的,其中吴氏船场占了三封之多,账册是关于她母亲的,她看完起身把信件和账册扔火盆里烧了。
下午起床哪儿也没去做了点吃的,拿出瞎子的医书,安静的沉浸进去看的浑然忘我,一个人的生活她待了约有十多天。
二月初一早晨起床,陈幺娘对着镜子梳了个小伙子头,一身外蓝里灰的衣裳,在镜子跟前扬了扬嘴角,脸上露出两个酒窝,眼里都是满满的雀跃笑意出了门。
……
“贺图管事早上好呀!”陈幺娘语调轻快的走进来。
“小五姑……变成了小伙子了?”
贺图管事闻声应答想说姑娘好,结果一看陈幺娘成了伶俐的小伙子,眉眼弯弯皆是清澈透明的笑,看着机灵又活泼。
“那我这假小子像不像真小伙?”陈幺娘呵呵笑的转了一圈问。
“像!除了个子有些瘦小不像,其他的一切看着都特别像,”贺图管事极认真的回答。
“像就行了,我过完年十三岁了,家里人原本不允许我出来了,说我都是大姑娘了,还到处乱跑影响名声,阿兄又希望我继续出来增长见识。”
“我思来想去觉得吧!还是去问问我玲珑阿嫂的意见,毕竟我是跟着老大做事,阿嫂不点头我是不敢造次的,”陈幺娘一脸严肃为难的摊手。
贺图管事听完白了一眼陈幺娘笑骂。
“都说你鬼机灵,我还当他们冤枉了你,就冲你刚刚说的话,觉得他们说的一点没错!”
“我们大小姐虽说胸怀不如男子,那诸多事宜面前也没差过,姑爷用人做事行走,我们大小姐从未多嘴过一句,怎的到你嘴里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