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幺娘半梦半醒间,听见轰一声的巨响声,猛的一骨碌爬起来朝床下跑,鞋都顾不上穿打着赤脚。
跑到门口靠近船场的方向看,那里的天空被染成了彤红,红红的光色雾蒙蒙的很浑浊。
两行眼泪不知不觉的爬满了脸,陈幺娘手捂着脸泣不成声,能用这么足的火药,贺新春大概选择赴死了,留贺图带领活下的人继续前行。
她记得见他第一面的样子,栩栩如生的机灵劲,帮吴玲珑豁出命的惊慌拙劣狐假虎威,对她诸多的无声照顾和善意,一切都显得那么生动有趣。
林尚存轻轻的走过来抱住陈幺娘,挡着她哭的身影,隔绝了窸窸窣窣听见声响出来的寨众们。
“这是他们哥俩的选择,他们都是吴氏船场长大的孩子,享受所有的好,都是吴氏船场给予的,能这么做一点不意外,你擦了眼泪吧!别让出来的人看见你哭了起疑心。”
陈幺娘连忙抬袖子擦眼泪,转过身不住的呼吸稳住心情。
脚下是林尚存脱自己的鞋给她穿,等她控制住心情了才道。
“赶紧回屋躺着去,寨里有很多夫人的人,明天陈二他们就能到家了,接下来争夺吴氏的赌场生意,也是一场耗心力的主意,你得全力替他们谋划起来。”
陈幺娘握紧手没说话,穿着不合脚的鞋木木的回了房间。
留下林尚存站在水边一动不动,眸光看着火红的天发呆。
那些人想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得贺图他们鱼死网破,明明说好的只放一把火,现在用这么多的火药,那便是片甲不留同归于尽了!
吴氏船场的滔天巨火,惊动的不止隆兴寨,还有船坊茶楼和芙蓉楼。
宣娇呆呆的站在南码头,两眼无神的看着半天的火红,身体颤抖的几乎靠在丫环的怀里了,她好似明白过来了,她上当了!
吴氏船场化成了一片火海,公子怎么?公子谋划的怎么办?她接到盛京传回来的信,她晓得自己犯了天大错误,今晚正准备过去要东西的,结果……
热闹的乌溪河因为震天的巨响,很多人纷纷吃惊的抬起头看,那不是吴氏船场吗?河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石彩英临窗坐在二楼,目光悲凉的朝有火光的方向看,她旁边是跟着流眼泪的伴月,主仆二人谁也没说话。
乌溪坡上,泼皮怪和鱼波精混在人群里,跟着好事热闹的人,拥挤着朝吴氏船场方向而走。
他们回来有二十好几天了,一直缩在乌溪坡哪儿也没去,一直在等船场出事才打算露面,这是大哥刁钻精特别吩咐的,没有具体解释原因,只说了一句。
“船场你们不能跟着裹了,他们牵扯了太多的官大爷,谁跟着裹谁就死,没看到凤池老大都躲回家了吗?”
“让你们躲,也是希望船场没了后,你们露面立刻替老大抢生意,如果你们出事了,谁还替凤池老大着想?”
俩人一听可不是!他们还真不能出事了。
故而三人送完盐正月赶回来,到了刁钻精在府城的家外家住下了,平时深居简出的窝家里,之所以没给小五知道消息,是因为发现小五周边不少人盯着她,怕他们回来带累她。
“二哥我们不如现在回寨子去……”
“不行,得明早风尘尘仆仆的回去,大哥也不知可搜到五当家的东西了,这都是出去一个月了还没消息来,”泼皮怪打断了鱼波精的话,他们一直在等刁钻精回来回寨子交差。
“我们明早回寨子了,大哥那边怎么遮掩?”鱼波精挠头皱眉。
“还按照之前约定的说,大哥留在常家堡等剩下了半的盐钱,我们因为接到口信,提前先赶回来了,”泼皮怪觉得这样说问题不大,寨子送盐给常家堡经常遇见这样的事。
俩人说着话,就这么随着人流走了十多里路,走这么远的路,就为了好近距离的看火海热闹。
巨响的湖面安静了不多时,各家的鱼子们回神疯了一般,争相划船朝前游,都想得到第一手资料送回寨里邀功。
水面船娘们也高兴的合不拢嘴,今晚真是好日子!
相公爷进船钱给了裤子脱了,人还没来得及办事,一声巨响好热闹的走了,希望多来几次这样的好事。
吴氏船场的后山湖里,贺图泪流满面的漂在湖面竹筏上,另一个人不停的划水走。
岸上的山洞里有两个小厮正在点火药,他们要炸毁山洞,不然留着会被官兵查出来,换出来的孩子也是死路一条。
俩人点完火药一猛子扎进湖里,追游到竹筏处爬上去,开始没命的朝远处划。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都在颤抖了,无数的石块随着炸药飞上了天空,落进水里四处纷飞如陨石坠落。
贺图眼睁睁的看着天塌地陷,他使劲的想向火海冲过去,被身后的人抱紧不给他动,
贺图身上的软筋散药效还没过,身子像一滩烂泥毫无力气用处,口不能言,口里的麻痹的药得明天才能恢复。
贺新春给他用了特足的药量,就怕他还没离开船场恢复了冲动,那他们岂不是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