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内殿,萧珩让两侧侍奉的宫女太监都下去了。
殿内,只有方芷萝立在他身侧。
男人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摊开手,那根红绳仍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他低垂眼帘,俊逸肃穆的面庞,无波无澜,唯独那双眼眸,似暗不见底的湖谭,深藏着窥不见底的情绪。
方芷萝垂下的手,忽然从指尖凉到了心底。
她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这是什么游戏?”
萧珩的眼睛没看她,薄唇微动,嗓音清幽。
“回皇上,是翻花绳。”
方芷萝小心翼翼回话。
嘉成皇后之前,不会也教小宫女们玩过吧?
深宫寂寥,她后期还失了帝心宠爱,想来,也自会同宫人们玩些消磨时间的小游戏。
忽然,她身子一轻,被萧珩拉到怀里坐下。
“你教教朕。”
他把红绳还给她,深邃的眸直直看着她。
方芷萝只好闷着头皮,将绳子绕在萧珩手上,然后伸出手指,灵巧地从他手上,将红绳翻到自己手上。
她刚要开口,教他怎么翻回来。
只见萧珩几乎是凭着下意识的本能,已经从她手上勾去了红绳。
方芷萝微讶,“皇上,您……”
他薄唇微动,仿佛也有些恍惚,轻声道:“朕约莫记得,很小的时候,母妃也教宫里人玩过。那时,她犯了过错,被父皇下令禁足幽闭宫中。一开始,还有朕陪着她。后来,朕长到五岁,要去尚书房读书启蒙,便也离开了她。朕再见她时,她……”
萧珩喉咙有点哑,掀眸看她,带着几分细微的探究之意。
“芷萝,你怎么也会这个?”
嘉成皇后祖籍江南,而原主,祖籍在苦寒的辽北之地,隔着十万八千里。民俗文化自然是很难相同的。
方芷萝抿了抿唇,脑子急速转动,只好扯谎说:“是嫔妾的母亲,教嫔妾的。”
“你们那里盛行这样的游戏么?”
方芷萝摇头。
萧珩笑意苦涩,将脑袋贴到她胸前,嗓音低低沉沉:“有时候,朕竟会觉得你有些像她。”
方芷萝身子一僵。
她后来同宫里的老人打听过嘉成皇后的往事。
她因惊世的才华,被先帝一封圣旨纳入宫中。入宫后,先帝觉得她果然与民间所传,不同凡响。
她盛宠一时,从入宫时的美人,不到半年晋升贵嫔位分。
再加上后来很快有孕生了皇子,更是直接封了德妃,宠冠六宫。
晋升的速度之快,恩宠之盛,国朝史上独一份。
然,也因为专房盛宠,她遭到后宫妃嫔们妒恨。
接二连三的算计和罪名压在她身上,她辩无可辩。
一开始,先皇还会袒护她,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他对她也生了嫌隙。
一次重罚之后,两人彻底离心。
嘉成皇后一贯是个刚强的性格,常有惊世骇俗之言,强调男女平等,鼓励女子走出闺阁,与世俗礼法违背。
盛宠时,先皇不与她计较,还觉得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奇女子。
但恩宠一过,那些特立独行便成了离经叛道、没有德行、忤逆君上。
所以最后,她被幽闭至死。
方芷萝与她不同。
她从第一天穿过来,便知道一己之力无法改变整个时代。
她没想过去挑战君权皇威,更不奢望坐拥四海的皇帝会只钟情她一人。
她只想好好活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更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