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他终于走到她面前，但神色疲倦，头发也又些乱蓬。眼皮半耷拉着，和刘小月一样的困倦样。　　“早。”他没生气地和她打招呼。　　　　“早。”梁甜让保安打开铁闸门，在看到他眼底浓重黑眼圈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昨晚没睡好？”　　“睡了两小时。”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一晚的魔兽。”　　　　佟星河说完，身子倚着墙，懒懒地朝空气打了个哈欠。恰时，门卫室里兀地闪出一人，指着佟星河就大叫：“又是你这一根老油条！”　　梁甜：“………………”　　佟星河：“………………？！”　　　　哈欠没打完，倒是吓得佟星河差点把下巴闪了。　　　　那人是门卫室的保安，看着佟星河一脸的忿忿，活像孙悟空遇上伪装的变换成人形的白骨精，恨不得一帮子拍死。　　　　对于突然闯进来的保安，梁甜有些愣愣地，没反应过来。转头问保安：“叔叔，你，你认识他？”　　“化成灰我都认识。”他边说着，边猛地将梁甜拉到自己身边来。似乎不愿意她这个执勤的好学生，和佟星河这根老油条站的过近。接着，保安用一口塑料普通话，和梁甜悲愤喟道：“妹坨啊，你是不晓得，我上次真的被他害惨了。上次，执勤的几个妹坨去上厕所，拜托我记名字，正好碰上这个鬼！填个迟到登记薄，竟然写个‘阿里巴巴’上去！我当时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咯，还没缓过神，李主任又来了，狠狠把他骂一顿之后还骂我，说我把关不严格！”　　　　噢。　　原来是这事儿。　　　　保安越说越激动，一双溜圆的眼瞪着佟星河，只想目光能将这根老油条戳穿。　　　　对于保安的控诉，佟星河没有争辩，因为他确实理亏。因着在场又有朋友梁甜在，保安的话让他有些尴尬。挠挠头，除了干笑两声外，不发一语。　　可这却让保安更生气了。眉毛竖起来，横眉怒目地，笑，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敢给我’嘿嘿’？！　　　　保安从门卫室里拿出迟到登记薄，塞给梁甜时郑重地交待：“妹坨，你不要和我一样糊涂，要看清他校牌上的名字再往上写。”说罢，目光缓缓移到佟星河胸前的校牌上。他在看清‘高一（三）班’几个字后，又是一怔。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老油条会是理实班的人。　　　　但他很快回过神，清咳两声，掩饰刚才的失常。又推推梁甜的手肘，妹坨，还愣着，记名字啊！　　　　妹坨当然晓得要记名字，妹坨在等你走。　　梁甜在心里无奈地想。　　　　保安似乎半分离开的念头都无，眼睛粘在迟到登记薄上，看来是想亲眼看见佟星河的名字被记上。　　犹豫了半分钟，梁甜也没法了，只能拧开笔盖，在二人的注视下，一笔一画的在表格里填上他的名字。　　　　佟星河。　　这三个字，她其实在很多个深夜里，在算理科题算得头疼时，都会不自觉地在草稿本上写。一遍一遍，过后看着密密麻麻的‘佟星河’又哭笑不得，觉得自己这种举动真的好愚蠢。　　可，愚蠢，却架不住她喜欢。　　　　她对这三个字是如此的熟悉，但却因为他在旁的注视，每写一笔心就控制不住地抖动一下。（自然忽略门卫叔叔的目光）　　写完最后一笔，梁甜细细盯着这三个小字。心忖，刚才写的时候笔画没错吧？字写得算好看吧？河字的竖勾似乎勾得有些用力了……　　　　少女想法多，门卫心思却单纯得很。　　再看到‘佟星河’三个字成功登上了迟到登记薄，门卫紧皱的眉终于展开。对着佟星河又交代了几句“你这个伢子以后不准再那样了啊！”，诸如此类的话后，他背着手踱步离开了。　　　　保安离开后，留佟星河和梁甜两人四目相对。　　　　这一倒霉插曲确实有些滑稽的没面子。　　佟星河摸摸鼻子，扯扯嘴角，“你执勤结束了吧？我们走吧？”　　　　他话说完，梁甜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拿着那登记簿，目不转睛地看着，脚下像生了根一样的不移动。　　佟星河一顿，正准备问她怎么了，可话没说出口，就见人姑娘捏住登记薄纸的边角利落一撕。清脆一声，听得佟星河都怔住了。　　　　？？？？？？　　纪检部的人都这么直接暴力的吗？？　　　　梁甜像是四号没发现身旁人的惊诧目光。　　将撕下来的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后，又再次打开笔盖，在登记薄上写上了——‘高一（十五班），喻清子’。　　　　动作如此老练娴熟，要说这是她第一次做，佟星河怎么也不信。　　“梁同学，”他斜倚着墙看梁甜，笑了下，“上一次，我的‘改名雷锋’也是你吧。”　　　　改名雷锋？　　这个人怎么老是喜欢给她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外号。　　　　“当然是我。”她点头，承认地干脆，“不然你以为，你那’赵霸天’被李主任看见，他还不把你从南正揪出来？”　　她面上是揶揄地轻松自若，但天晓得她此刻心里有多么紧张。因为她真的害怕他一句要问——‘你为什么那么做’的问题。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答。　　　　幸好，幸好他没有。　　他听后只是状若可惜地叹了声气，说，“果然，我这种艺术派起名，南正是没有几个能认同欣赏的。”　　“…………”　　　　梁甜听出了一股怀才不遇的味。　　很浓很浓。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得了吧。　　就您那艺术派起名，‘赵霸天’，’阿里巴巴’，全中国都找不出几个能认同欣赏的。　　　　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密密匝匝落在林荫道上。他们踩在斑驳的树影上，高一高二教学楼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能听得很清楚。　　　　“我们走吧。”梁甜收拾好东西，一步一步跳下台阶。　　“等等。”佟星河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两个纸袋包装。自己打开咬了口，另一个往梁甜怀里一塞。他说，“趁热吃，校门口捡的。”　　　　梁甜低头一看，是清圆的包子。他买了挺多，一袋儿里有三四个。　　　　或许是怕她觉得早餐太普通，佟星河连忙补充了一句：“别小看它们，给你买，捡的这四个包子每一种馅儿都不同。这很有深意的。”　　梁甜一愣，吃个包子还能吃出深意来？抬眼看他：“什么深意。”　　“阿甘正传看过没？”他表情正经，一派胡扯，“人生就像这一袋包子，你永远不知道你下一个吃到的，是牛肉咖喱的，还是豆沙味的。”　　梁甜：“………………………”　　　　阿甘要是知道你这么篡改名言，会打个飞的来中国砍死你的。　　　　梁甜从口袋里摸出写好的作文纸，递给佟星河。还不忘叮嘱他：“你回班得抓紧时间誊抄，第二节课之前没送到刘芬办公室，她铁定训你。”　　“谢啦。”他说。　　梁甜扬了扬手中的纸袋，笑了笑：“这个也谢你啦。”　　　　少女站在台阶上，比他高出半个头。　　无意间的抬眸，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眸光粼粼，笑意冉冉。　　他一怔。　　　　秋风徐徐吹来，枝叶被吹得簌簌响。　　　　**　　　　中午。　　　　这几天，午休的校园并不似往常宁静。新学期伊始，各社团开始招新，摊位摆满篮球场旁的的林荫夹道。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周好对这个很感兴趣，在校外吃完饭就拉着她回校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溜达。　　很快，周好手里就搜集了一小摞的招新传单，顺道开始评价，嗯戏剧社合唱社不愧是社中大头，传单做得都和别人不一样。相比较，这个魔术社和哲学社一看就不成气候嘛！　　梁甜赶紧捂住她的嘴，她可真怕被打！　　　　走了一段，周好几乎将所有摊位都走完，坐在小草坪的台阶上，一张张筛选传单。又扭头问梁甜：“梁总，你想要进哪一个？”　　梁甜看着花里胡哨的几张，摇摇头。每天在纪检部就够她忙活的，最近又担了个化学课代表，工作更多了。如果再加个社团，真是分身乏术。而且她对社团也没多大兴趣。　　　　周好也理解，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你现在又在纪检部，又是副班长，又是化学课代表。主席都没——噯，那是昀别吧！”　　　　她话锋陡然一转，让专心吸着奶茶的梁甜也抬头，顺着周好的视线看去。　　　　林荫树的一旁，少年正倚着树干低垂着头玩手机。　　过路的行人来来往往，他却像遗世独立，置身于另外一个异次元空间一般。　　　　“喂喂喂，走走走。”周好猛地拉着梁甜起身，笑：“那是我初中同学，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梁甜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好身后，但离那个少年越近梁甜的眉头就蹙得越深，等到终于看清她的脸后，她才恍然想起——这不就是那天早上的‘刘桂香’么！　　　　‘刘桂香’专心地打游戏——还是那款水果忍者——丝毫没有发现身后两个女孩儿的到临。　　周好掐准时机，在他指腹堪堪划过炸-弹的那一瞬，猛地用手背拍了少年脖颈一下。可以预料到，炸-弹爆裂，成绩停留在1768。　　　　“妈妈的别，是哪个畜——”少年咬着牙转身，在看到周好和梁甜显然一怔。　　周好好像浑然不怕他的恶言恶语，笑着，语气却略带危险。“啊？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少年定定地看了周好几秒，半响后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说，‘妈妈，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