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走,便是晃晃悠悠直到第二日午时才到。
黄州州牧府的所在地,便是虞城。
从城门口往里望去,皆是死气沉沉一片,值守在城门口的士兵们都浑身无力耷拉着,肉眼可见的懒散。
不过瞧着两匹骏马拉着一辆破旧不堪、好似下一瞬便要散架的小车厢,这副场景透出十足的好笑与古怪来,倒是叫那些人多看了两眼。
行久坐在车辙上,神情镇定自若,咧着嘴露出大白牙,热情地同城中能见到的每一位百姓问好。
裴璟瞮将头上带着的草帽往下压了压,顺手还将车帘按好,以免岁妤承受如此尴尬的局面。
马车内崔辞安倾身捂住岁妤的耳朵,好给他自己留下些许颜面。
岁妤同样与裴璟瞮有着相同的疑问,“你怎么找了个同自个儿性子完全不一样的随从?”
还是……崔辞安自个儿,就是这样跳脱的性子?只是将真性情掩藏起来了而已。
女孩眸中的打趣实在太明显,崔辞安被呛了两下,带动身上快要愈合的伤,柔柔弱弱往岁妤身上靠。
“他与我,是生死交情。”崔辞安眸中似是回想,不经意间泻出一点笑,“若不是他,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也许是行久本身性子就这样,多多少少给死气沉沉的崔辞安带去点趣味。
在以为岁妤死掉、自己又死不掉的日子里,他很庆幸,有这样一个人陪着。
男人言语中流露出的脆弱,加上他“伤重不愈”的身体,那面容的十分迤逦便转而变柔和。
像是一樽缠枝红彩的瓷器,忍不住想要触碰,又怕轻易碰碎。
岁妤的半边身子都被男人扯进怀里,说是他靠着自己,但其实更像是岁妤整个人埋进他胸膛里似的。
只需稍稍低头,从岁妤的角度,便能将他浓密纤长的羽睫看得一清二楚。
在日光下微微颤动着,若是挂上泪珠,想必会更美。
岁妤对好看的东西,不论是人还是什么,都没有抵抗力。
又被挨蹭着往他怀中扯的时候,轻舒口气,放弃挣扎。
........
进了城门不多时,裴璟瞮便指着最高的那座酒楼,“去那儿。”
行久轻轻“嘶”了一声,被悄无声息从车厢内伸出来的脚踹了一下,赶紧噤声,但还是十分谨慎地确认,“你带够钱了没有?”
就算是富有,那这天高皇帝远,总不能记账吧?
人家不认啊!
想当初他就是这样想的,结果差点没跑出来。
裴璟瞮也挺想踹他一脚的,也不知崔辞安是怎么能忍得住不将这人给调走的,“这是我家的产业。”
“你们提点刑狱司不是消息最灵通了嘛?怎么这点小事也不知道?”
行久暗自吐槽,您都说了是小事,我们平日里那么忙来着,哪有时间了解这些琐事、小事啊!
裴璟瞮不再跟他插科打诨,跳下马车便伸手扶岁妤下来,“先在酒楼好好休整一下,今日……今日晚些我带你去找谢晟之。”
已经打定主意要做岁妤外头的那个,裴璟瞮劝说自己要大度,这样才能叫杳杳多些心疼他。
这是他特意找当了别人外室的一名花娘请教的。
以前对这些有多不耻,如今裴璟瞮便觉得脸有多疼。
许是因为干旱原因,来用饭、过夜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进门还没等亮出少东家的牌子,那掌柜便认出……岁妤来。
“哟,这是六娘子吧?您竟来黄州了,快快快,小二,赶紧收拾收拾手头上的事情,将顶楼的天字一号房清扫干净,贵客来了。”
岁妤眨眼,有些好奇,“您怎么会认识我?”
“嗐,”掌柜笑脸迎客,“您和裴娘子的画像啊我们每家分号都有,东家特意交代过,无论是哪家分号,只要是见着您二位没认出的,那可得罚钱的。”
再说岁妤同裴璎的容貌,若是不认得两人,那也算得上是半瞎了。
掌柜的在这郢朝地界走南闯北的,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不可能连这点也记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