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陆澈牵起桃杳的手。
“不是,我没说要和你走啊。”
陆澈的语气不由拒绝:“你不跟我走,还要去哪儿?”
说话间,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二人一同仰头循声望去,原来只是几片零落的竹叶划过天际。
陆澈却后退了几步,桃杳分明感觉到他攥着自己的手掌心紧了一紧。
“不好,有人来了。”陆澈将桃杳护在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耳旁一阵猎猎风声,又有许多竹叶随风飘落,有几片竹叶飞落陆澈和桃杳相挽的手间,尖锐的竹叶尖划过肌肤,割出几道血痕。
陆澈反手将桃杳受伤的手腕,低声道:“没事吧?”
桃杳意识到是有人来了,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连忙张大嘴巴喊叫:“救命啊救命啊!有山贼强抢民女啊!”
彼时,竹林上空闪过一个人影。桃杳定睛一看,那竿被略微压弯了的竹子枝头上,站着的人影分明是楚欢隽。
月色如水,他一身青绿绸缎长袍,轻盈地落定在竹林上空的雾气间,犹有仙人之姿。
桃杳仔细一看,楚欢隽的手指间还挟着两三片竹叶,原来方才是他将竹叶当暗器用。
陆澈身形高大,将桃杳护在身后,桃杳整个人都被他的身影笼罩其中。
楚欢隽见此情形,索性将手里的那几片竹叶一并甩了出来。陆澈半抱着桃杳飞快闪避,堪堪躲过楚欢隽的袭击。
楚欢隽低眉一笑。他背后是一轮盈阔明亮的满月,衬托得他的身影愈加颀长晦暗——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里,叫人不禁疑心,这月光下站着的究竟是神仙还是恶鬼。
“这么快又见面了。不过,看来你不希望看见我,既然如此,怎么不好好躲藏在暗处?非要跑到明面来挑拨是非……怎么,春风楼的酒食吃不惯吗?”
楚欢隽的语气漫不经心,他向来是这样,说话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但传达出来的内容却总是能惹人生气。
显然,这招对陆澈很受用。
陆澈每次见到楚欢隽,都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像绷紧了的弦——就像是自然界某种弱肉强食规则下,他为弱者,楚欢隽永远是比他高一层的捕猎者。
惧畏于敌人的强大,同时憎恨自己还是太过弱小,没办法有足够的勇气直面他。
这般如心魔一样的情绪,缠绕了他太久太久。
特别是现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他的身后有他想要保护的人,而对面是他一直不敢面对的楚欢隽。
这样的情形让他恍惚想起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的他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至亲生命被那些人掠夺,他就那样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于陆澈来讲,死亡并不可怕,因为他见过至亲一个个在他面前死去,他认为自己本应该是随着他们一块去死的——但是,偏偏有人留他一命。
这个人,是楚欢隽。
陆澈当然恨楚欢隽,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他留下来。
人死了一切都成空,可他非要背负着仇恨,带着十几年日日夜夜难捱的梦魇,行尸走肉般地活到了今天。
每次看到楚欢隽,陆澈都感觉离报仇雪恨近了一步。
可是每每见证楚欢隽的强大,他又忍不住退缩,退缩之后,他又会自责自己的懦弱。
陆澈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多年前的那一场屠杀,一层怎么也抹不去的血雾笼罩在他的视线里,让整个世界都显得失真。
他整个身躯都忍不住战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