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叔侄这一层关系,程天水没有再与桃杳透露更多。
桃杳想了一想,除非程天水有什么独爱田园不爱朝野的志趣,或者是他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不然谁会放着荣华富贵不享,躲到一个穷乡僻壤的小镇里偷生呢?
桃杳也不好再追问太多。程天水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就起了鼾声——人竟然能入睡得如此之快,桃杳将信将疑地将脑袋凑到程天水身前去打量他的睡颜,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为了支开桃杳而做戏。
桃杳心领神会地放下程天水的蒲扇,轻声道:“那您老人家先好好休息。”
说罢,桃杳便朝医馆门外走了出去。晕了一天她憋闷得慌,就想站在门口透透气望望风。
桃杳前脚刚踏出门外一步,后脚就看见楚欢隽和宋知守在隔壁胭脂铺子的阁楼露台上向她招手。
他们刚刚不是出去找住处了么?!——桃杳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仔细再一瞧,的确是楚欢隽。
阴魂不散的楚欢隽。
桃杳本想立即扭头回去,装作没看见。却忽然被一只香囊砸到了脑袋,回头一瞧,楚欢隽正斜倚在那露台栏杆上,得意洋洋地朝她笑着。
“赏你的,看看喜不喜欢?”楚欢隽笑道。
桃杳莫名其妙地捏起那只香囊,捧到鼻子前面嗅了一嗅,顿时一股奇异却好闻的香味萦绕鼻尖,好像是花香,但又好像掺杂着一丝丝果香,就连识香辨香本领过人的她也一时间分不出来这香囊中究竟用了什么香料。
桃杳抬头瞥楚欢隽一眼,只不过刚刚才消失片刻的功夫,他的身上又多了一条湖蓝色的披帛,随意地挂在肩头手肘上,与他那一身蓝不蓝绿不绿的衣袍颜色相衬,显得他更像一只花里胡哨的孔雀了。
“你和宋大人不是去寻住处了吗?怎么逛起脂粉铺子了?”桃杳问。
楚欢隽花枝招展地转了个圈,将那副新绘了桃花扇面的折扇甩开,撑在胸前晃晃悠悠摇着扇,笑意愈发张扬。
“寻到了。”楚欢隽向桃杳挑了挑眉,“就在这儿。”
桃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们两个大男人,住脂粉铺子??”
桃杳只知道楚欢隽鬼点子多,却没想到他想出的主意能荒唐至此。经营胭脂铺子的大多都是女老板,女子注重名节,断不会让外男留宿己处,何况这清水镇拢共也就巴掌大,要是谁家娘子留了外男过夜——还是两个外男,隔天就能在整个镇上传遍了。桃杳真无法想象,到底楚欢隽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说服这家脂粉铺子的老板让他留宿。
于是,桃杳连忙说道:“别闹了,人家老板不会同意让你随便住的。你不要仗着自己是……”
桃杳话音未落,就看见楚欢隽的身后突然钻出一个穿着花红柳绿、头上满簪金钗的女子,大约就是这脂粉铺子的老板娘了。只见她手里捧着一张薄薄的纸,满脸喜庆感激地来向楚欢隽行礼。
楚欢隽摇摇扇子,状若赶人,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就拿着这张支票,去京城的汇通钱庄取钱,一共是六百六十金,够你全家下辈子吃穿用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