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真的是喝酒上了头,可是陆澈分明又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桃杳惶然无措的神情映在他的眼帘中央,她就像一朵初绽的蓓蕾,大漠里独一无二的开在悬崖峭壁上的花朵。
如今他翻山越岭,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
陆澈无数次告诉自己,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了,是一个死局,不要妄图去改变什么。可是每当碰上桃杳的时候,他又总是抑制不住自己回想起过往的那些美好,那些消逝的总又可以在她无邪的眸光中重新映现。
他渴求这些,所以他需要桃杳。
可是这是一个死命题——他要继续复仇,为了保护桃杳,保护住这一份美好,他就不能让她停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喜欢她,这有什么错呢?
所以,陆澈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做。他把手从桃杳的脸上移开,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沐浴在温柔的月光中。
吊兰花环上开着的那一朵小小的洁白花苞上,泛着一点点粉——恰如桃杳脸上夕阳霞光也似的红晕。
带着酒气的微醺,还有喉舌中那些红烧肉留下的甜腻,无一不让陆澈心里发痒发酸发痛。
这一次分别,不知道下一次,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就这样走吧,陆澈想。他的人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遗憾,他一个人遗憾也就够了,不必将桃杳也牵扯进来。
于是,他闷闷地说道:“我吃饱了,真的要走了。”
其实,他还想要抱一抱她,但是他不敢。她今日穿了一件火红似石榴的衣裙,比那天在花神庙会上穿着的那件他送给她的衣裙还要张扬漂亮。与她相比,他身上只穿一件黑黢黢的衣裳,为了掩盖那些杀人留下的血污,所以这件衣裳尽极可能地黑,他无数次清洗过它,每一回清洗过后又会用鸦黑色的染料将这件衣裳重新上色。
桃杳洁净、美丽,而他满手血污,他们早就已经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人了。
那些一个个自私的念头,从心里冒出来,又被他一个个憋回去。他挥手要与桃杳作别,重新戴上那顶沉甸甸的黑布帷帽。
可是下一瞬,腰间忽然一暖。陆澈低头看去,桃杳的手臂环着自己的腰,她从他背后抱住了他。
“陆澈,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
桃杳的声音轻轻,就像风一样飘过来,又很快飘走,不能在他的耳畔停留更久。
陆澈鼻头一酸,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希望他们还能再见,可是这件事情,他也真的说不准。
“或许吧。”
桃杳把侧脸贴在陆澈的脊背上,她的每一缕呼吸,每一寸心跳,他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应到。
“陆澈。”她沉默许久,终于又说道:“花神庙会上,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彼时,恰有一阵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进来许多烦人的柳絮,挠得桃杳鼻尖痒痒,害她很不合时宜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不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陆澈笑着淡道,挥手打掉漂浮在空中的那些柳絮,“你看,这是花神娘娘正在警告你,不要随便打听别人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