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一出窄巷,便取出袖中汗巾,将伤口缠裹了一下,不然托着伤臂行走太过惹眼。见街对面不远处有一家食肆,便带着黑娃与栓子走了进去。
此时店内已没有了食客,只一个店伙计在擦着桌凳。见杨铮三人进来,那店伙计无精打采地道:“厨房歇火了,要吃东西等申时再来吧。”
杨铮道:“我们稍坐一下,有碗热水就行。”
忽儿柜台后面站起一人,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面带微熏之色。他打量了杨铮三人一眼,含笑点了下头,然后对店伙计道:“宁娃,招呼客人。”
那伙计应道:“是,掌柜的。”再对杨铮道:“随便坐吧。”
杨铮对柜台后那人道:“多谢掌柜。”随后在临街靠窗的一张桌旁坐了下来。
黑娃与栓子坐在杨铮两侧。黑娃道:“铮叔,你这伤怎么办?”
杨铮道:“不碍事。你们要不要紧?”他自割的一刀,下手自然会有分寸,伤口并不深,这会血已基本凝住。倒是脑后被顾老三招呼的那一下有些重,取下四方巾隔着头发轻触了几下,发觉已然肿起一块鼓包。
黑娃与栓子摇了摇头,都道:“没事,没事。”
他二人身上吃了不少拳脚,头上还挨了捕快的几刀鞘,好在皮糙肉厚,又未被打中要害,此时已不如何疼痛。
杨铮道:“你们怎么会来寻我?”
黑娃道:“你走了些时候,九姑不太放心,就让我们去衙门口等你。刚进中城走了没多远,就见你被强人掳进了巷子。”
栓子道:“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来得晚了。”
两人脸上都显出愧疚之色。老族长让他们跟着杨铮,自是有着保护之意。可这回杨铮不仅挨了打,还失了银子,这让他们觉得十分难过。
杨铮笑道:“这又怪不得你们,你们来得已很及时了。”
他这已是第三次到秦州城了,前两次都平安无事,这一回不想却遭了劫。但若细究起来,又好似并不稀奇。
市井中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即便是太平盛世,也难保没有歹人。之前未出事情,一者身边有人相伴,再者身上并无令人觊觎之物。而这一次孤身一人,袖中放着几个大银锭,走路时难免会发出些响动,又或许那些惯偷单看衣袖的摆动及形状也能判断一二。十岁儿童带着许多银两独自行走于闹市,让歹人见了又如何能不生出歹念。
老族长让这两个大族侄跟随左右,可见还是很有道理的。若一开始便带着这二人,歹人欲行抢夺之事前总得多掂量一下,至少不会被轻易抓到无人的窄巷当中。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顾老三那伙人纵然再凶狠,怕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动手抢夺。
说到底,还是杨铮自己太过大意了。不过在来之前,他又哪知道会领这许多抚恤银。
黑娃道:“铮叔,下来怎么办?”
杨铮道:“不着急,且先坐一会,咱们慢慢计较。”
黑娃与栓子见杨铮很是淡定,也就都安下心来。
三人说话间,店伙计在桌上摆了三个碗,提着壶向碗中注入淡白汤水,原来是下面的面汤。
杨铮喝了两口温热的面汤,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在心中细细捋了一遍,越发觉得周司吏与薛捕头出现的时机有些蹊跷。他从州衙出来后,只与吴二牛说了两句话,随即便往西关行去。即便因想事情走得慢一些,可走到中城也用不了多少时候。而那周司吏说受知州吩咐来看顾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若真如此,他们便不应该刁难黑娃与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