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嘟了下嘴,道:“二哥,我没那么娇气的。”
杨铮道:“听话,不要胡闹。”
月盈点了点头,见杨铮摊开宣纸准备写字,便往砚台里倒了些清水研起墨来。心想,明明我年纪要大上一些,可二哥为什么总把我当小孩子呢?
杨铮提起笔来写了几个字,听到栓子在外面叫门,提声道:“进来吧!”
月盈掀开门帘,栓子背了个包袱进了屋,打开后取出一包蜡烛,说道:“这是王掌柜新做的蜡烛,说是让你仔细看看,有很多不同。”
杨铮微觉奇怪,心想:“难道王掌柜在开花烛芯的基础上又有了什么突破?”
栓子将包袱里剩下的东西交给月盈,正是新买被褥面子和里子。然后便到一边向月盈报账,这一回进城买了一桶桐油,订了五十张蜡纸。
杨铮打开那包蜡烛,见是六支红烛,比“士子烛”要粗一些,却也没多少特殊之处。又见包蜡烛的纸上写的有字:“近来后院井水浑浊,有切刀坠入无踪。”十分地莫名其妙。
他寻思着:“王掌柜这是搞什么名堂?是随手拿了张写过字的纸包蜡烛,还是有意写下这两行字给我看?”思索一番不得要领,问道:“栓子,那王掌柜给你这包蜡烛时,都说什么了?”
栓子道:“他说这蜡烛点起来亮堂,衙门里的人最是爱用。”
杨铮皱了皱眉头,又问:“还有么?”
栓子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
杨铮点了下头,又去看那几支蜡烛。
栓子与月盈报完账,不见杨铮再未有吩咐,便告辞离开。
月盈收起账册,见杨铮坐在那发呆,问道:“二哥,怎么了?”
杨铮道:“蜡烛店的王掌柜和我打了个哑迷,你也帮我参详参详这是什么意思。”
月盈看了纸上的两行字,也是一头雾水,问道:“蜡烛上可有什么印记么?”
杨铮道:“除了‘蜡烛王’的印记之外,什么都没有。”
月盈便又去看那纸上的字,过了会说道:“这字看着不像是王掌柜写的。”
杨铮道:“何以见得?”
月盈道:“这些字虽然写得有些歪斜,却还是有些间架章法的。像‘浑浊’、‘坠’、‘无踪’这几个字,虽笔画繁多,排布却并不杂乱,倒像是个经常写字之人故意写歪了一般。”
杨铮道:“是么?”细看那几个字,觉得月盈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月盈笑道:“二哥,不是人人都如你那般,初习字时结字便已极好,总是要练上几年才能摸到门道。像王掌柜那样的生意人,平时顶多记个账,料他常写的也不过‘红烛’、‘白烛’、‘士子烛’之类,以及数字而已。”
杨铮笑道:“你这是跟大姐记账得来的经验吧?”
月盈忙道:“没有没有。”
杨铮道:“大姐、姐夫本就不识多少字,又不会因此恼你,何必不承认呢?说谎可不好啊。”
月盈垂下头道:“二哥,月盈知错了。”
杨铮在她头上轻抚了两下,笑道:“玩笑而已,认得什么错。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月盈拿起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看,说道:“这纸像是登黄册的那种厚棉纸。”
杨铮从月盈手中接过那张纸,发现确是比较厚实。再看了看背面,并无字迹透过的痕迹。
棉纸多用作印书,极少会用来写字。印坊的棉纸既薄且韧,故而才能用来做蜡纸。而编造黄册的棉纸却要厚实许多,一来利于长期保存,二来由于纸的两面均要写字,所以不能太薄以防透墨。
杨铮让月盈取来尺子量了一下这张纸,长一尺三寸、宽一尺二寸,与编造黄册的纸尺寸吻合,所差的只是上面没有印红框。
这种纸非常特殊,每到编造黄册时,都需向关中的纸坊定购。而除此之外别的地方却用不到,因而秦州城内根本没有卖的。
月盈的这个发现,可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杨铮赞道:“月盈,你当真是观察入微颇有见地,看来以后有疑难之事,我得多问问‘元芳你怎么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