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有人向朕密报,霍家军中有人通敌,这才导致疾风谷大败。”宣帝缓缓解释道,“只是彼时我军大伤,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同时霍家只剩下十几岁的你,朕才没有声张此事。”
霍衍闭了闭眼,他根本不知道此事。
疾风谷大战后,他扶柩回京时,陛下是以极高的殉国礼迎接的霍家军。
抚慰赏赐都没有少。
他只觉得酸涩无比,只能道,“臣有愧……”
但宣帝也承认道,“说起来,那时朕还算年富力强,要说对霍家没有忌惮,也不是完全没有……”
“但陛下对霍家已经仁至义尽……”霍衍都不敢想,若是当年宣帝接到密报就调查疾风谷一战,霍平昌能不能成功去北羌都难说。
那样的话,霍家所有牺牲的人都会被当成叛贼对待,所有活着的人重则诛杀、轻则流放。
霍家祖辈百年积攒的祖业全都会毁于一旦,甚至成为大成朝的耻辱。
而他霍衍,别说大将军,恐怕善终都难得。
可宣帝在这样的情况下,掩盖住了此事,保全了霍家的荣光,甚至之后还信任他让他执掌虎符这么多年。
霍衍极少感到羞愧难当这样的情绪,可此刻,他俯下身,冲宣帝重重磕了一个头,
“臣!感念陛下天恩浩荡!”
宣帝垂眸没有应答,半晌,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你该感谢昭和。”
“这都是她求来的。”
……
霍衍从御书房走出来时,向来四平八稳的步伐有些摇晃。
元成在御书房外,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想与他细细说一下元昭的事。
但霍衍只是看向一边的郑禄,晦涩开口,
“郑公公,劳烦一问,疾风谷大战那年冬天,公主在勤政殿外跪了多久。”
元成听到这个问题一愣,目光探究地看向霍衍和郑禄,蹙眉问道,
“什么跪了多久?孤怎么不知道?”
郑禄是宣帝的心腹,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领着元成和霍衍走向御书房外,指着勤政殿长长的台阶下方的一处位置。
那里铺着青灰色的条石,最是坚硬无比。
“殿下、将军,”郑禄拂尘搭在袖间,低声道,“那年冬日甚冷,勤政殿前都结了这么厚一层冰……”
他拿手指比划着,差不多有食指那么厚。
“公主……在那跪了三天三夜……”
……
后来郑禄说了些什么,霍衍已然听不见了。
甚至元成在了解了事情始末后,都一时忘了自己的正事。
霍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主府的。
他走到那棵凤凰木前,手撑着树干,往事一幕幕回到眼前。
那样寒冷的雪天里,她跪了三天三夜,只求给霍家一个公道,只求保全霍家满门荣耀。
三天三夜,最后高烧难退,抱病半年。
她还献出了她的婚事,答应下嫁他人,与霍衍、与霍家再无关系。
霍衍还想起,这些日子他偶尔听甘棠提到殿下的腿疾每年冬日都会复发,疼痛难忍,几乎夜夜难寐。
他原本以为,那腿疾是在扬州落下的。
却不曾想,是因他而起。
霍衍一手扶着凤凰木,他手握成拳,几乎青筋暴起。
他一时觉得呼吸不畅,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疼痛。
一眨眼,眼泪瞬间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