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雪天，那个他无数次在回忆中描摹的场景，竟如此真实地重现眼前。

多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

再睁眼时，他依旧置身于这片雪白的世界，少女正歪着头，好奇地望着他，眼中闪烁着纯净的光芒。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道，声音如春风拂过他的心田。

多塔怔怔地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他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她。

可双手在触及她的面庞时，擦身而过。

他怔愣一瞬，再度抬起自己的手，却是虚空一片。

他站起身来，元昭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原地。

回头才发现，地上躺着的正是少年时的他自己。

头发糟乱，长得几乎挡住了他的整张脸，满身脏污，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而就是这样的他，身上盖着那件如白雪般纯净的狐裘，显得格外刺眼。

就连他自己，都嫌弃这样的他。

而少女蹲在他身边，伸出手来探知他的额间温度，笑得温和，

“太好了！你的烧退了！”

她将手拿开时，原本白嫩干净的手上已然留下了黑色的印子。

但她丝毫不在意般，将那狐裘给地上的人紧了紧，还从怀里掏出来一些药和吃食来，

“这些是药，你记得吃，还有面饼，都留给你！”

“我出来太久，该回去了，你恢复了就赶紧下山吧！山上太冷了！”

不远处传来呼唤声，

“昭昭！昭昭！你去哪了？”

元昭只同他灿然一笑，起身离开。

多塔还停在原地，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一双黑眸紧紧锁在离开的身影上，良久才收回视线，看着地上留下来的东西。

他什么都没吃，只是将自己窝进那狐裘里，又转身睡了过去。

寒风刺骨，从洞穴口呼呼飘过，他这处洞穴避风，再盖上狐裘，难得的得到一丝温暖。

多塔看不见他的脸，却知道他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他在流泪。

那个冬天，实际上是他为自己挑选的死亡时间。

流亡的路看不到尽头，每天都在生死之间徘徊，在饥寒交迫的痛苦中纠缠，在任人驱使和受人打骂中苟且偷生。

他过够这样的日子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日，他就失去了母亲，紧随而来的，是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父亲。

他从没被人爱过，也不知道被爱是什么。

他在这个世上无牵无挂，所以才选择在这个冬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再度睁眼，见到的是那样一张美好的脸在冲自己笑，对自己说，“你醒啦！”

他再坚强，可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

多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间，他明知这一切都是虚空，或是梦境，却有一丝贪念。

他不想离开，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