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界跟修罗界两界之间的斗争由来已久。 阿修罗王有美女而无美好食物,帝释天有美食而无美女,互相妒忌抢夺。每有恶战,总在两结界间打得天翻地覆,尸横遍野。 最终你抢了我的,我抢了你的,加上因两界人员死伤无数,对美女和食物的需求量都下降,于是进入暂时平衡期。两边偃旗息鼓。将士们带着己方的战利品,各回各家,安居乐业去了。 这都已经成了天神和修罗两族削减过度增长的低端人口的主要方式。 天神一界在帝释天的统治下,臣民按兵役制分成三种不同的户籍。 一种是军户,家族世代有俸禄,有封地,而且不用纳税,但只要战争爆发,家族中年龄在服役期内的男性子裔,只要身体状况达到要求,都必须从军。 一种是徭户,平时从事生产,所得需纳税,战时要服兵役,十丁抽一。 一种是民户,只从事生产,纳高税,不服兵役。天神界绝大多数的种族都是民户。 过去两界大战,都是大军连破两个界面结界,冲入对方地盘作战。抢夺来的战利品,也需要破两个界面结界才能运回去。破界压非常大,跨界通道修建不易而且容易被对方摧毁,维护困难,往返成本很高,所以派遣的人数不可能太多,战线不能太长,军队也不能太过于深入对方腹地。 但是这次天道运行,按九重天天帝手下的司天监测算,天神界和修罗界两界将直接相撞,两处结界大阵会因撞击而破碎毁坏。在界面分离,结界修复前——估计有个百年时间,两边都能直接冲进对方地界,烧杀掳掠。 天帝因此而下了一道旨意,令帝释天和阿修罗王两位大神都要自行克制,最多只能爆发一点小规模冲突,大战必须严令禁止,否则两界都将受到处罚。 帝释天和阿修罗王都在天帝处领了旨,信誓旦旦发誓,在这百年里,绝对和平共处,手下谁敢挑起事端,一律格杀不论。 回到自己地界,两位大神都亢奋得睡不着觉,真真是不可错失的大好机会,十万年难得一次。两边都憋足了劲,大搞军备竞赛,看到时是东风压到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帝释天于是下令,军户尽数从军;徭户三丁抽一;而民户,每百人口出二员天兵,每十万族人出一名化神期以上修为的天将。 冰凤族是民户,族中人口又少,武力值又低,本来是怎么都轮不到他们去当炮灰的,此次却要出2000名天兵。 白寒毕生努力,殆心尽血都是为增长族中的人口数了,怎么可能派族中的青壮年到修罗场上去殒身送命——他还指望他们呆家里多跟他们老婆生几个蛋呢。好在族里现在国库充盈,这世界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难题。 于是帝释天征兵令一下,白寒马上派人去劳务市场上高价购买那种专门替人当兵的兵替,代族人去服役。 但是冰凤一族还需要出一名化神期以上修士当天将。 天将有滴血征调令,要验证血统,以防混入奸细,这种无法冒名顶替。 族中一共只有三名化神期以上的修士。 白炽不能去,首先军营也不招女孩,就算招女孩,白寒也不能让她去。白炽是冰凤一族未来的储君,修为又低,比自己还低,如果挂掉了,族长的位置今后谁来坐啊。 白疏离也不能去,冰凤一族古往今来一共就出这么一个大乘期修士,挂掉了就别指望再出现第二个了。 白疏离在冰凤族2000多年,再没有人比白寒清楚一个大能修士对一个种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白疏离,白寒哪敢这么大刀阔斧的发展商贸,大恣扩张领地,繁殖人口,早被别人图财害命。灭族几回都不知道了。白疏离的存在,关系着冰凤一族的繁荣兴旺,甚至生死存亡,她是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那么谁去,自然是白寒自己去。白寒照照镜子,觉得自己还挺风采不减当年的,不,应该说风采更盛当年。他几万年前,第一次出门游历四方,赢得青楼薄信名的时候,才刚刚元婴初期修为,不也活着回来了吗。 于是白寒自信满满的就要整装待发了。 但是白疏离是一百个放心不下,不愿他去。白疏离对这个男人太了解,他从本质上来说,就一文艺男青年,虽然,带点商人的铜臭味。 白寒这人就根本不是个打架的料,他天生就缺乏那种拼命三郎的气质。白寒自认为自己修为尚可,其实他连自己女儿都打不过。修为跟战斗力根本不还是一回事。打架要靠狠劲。白寒不懂这点。 白疏离一路打打杀杀,从灵界、仙界一直飞升到天神界,最清楚生存的不易,白寒这种捻花怕指冷的公子哥哪里懂。 相反,白炽倒天生是: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 白疏离更看好白炽。如果她上战场,应该比她爹活着回来的几率高,但是,这话她不能说,毕竟白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且帝释天麾下,也没有为低修为的女天将开的女营。 白疏离认为应该自己去,她身经百战,又是大乘期修为,一去就能领大将衔,比白寒这把年龄还去跟那些小年轻一起住大营,当高级炮灰强过多。但也因此,白寒死活不能让她去,因为她一上战场,要去面对的都是修罗的大将,说不定还是一对一的单挑,没得可浑水摸鱼的。 最终白寒下了死令,自己去,白炽即位,白疏离在族中辅佐她。 白寒跟白疏离两人一面吃一面聊,一直说到下半夜,别意已足,语声已微,两人终于聊到无可再聊,话到再无它话。白疏离起身告辞。白寒倒是没送她——他明天一早要出发,今晚上还想去女儿房间告别一声。 白疏离分花拂柳,慢慢往自己寝宫走,一面脑子里梳理着这些天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 前两天跟白炽的那番谈话又浮上了心头。 白炽说:“爹爹说要自己去应天将的卯,让我即位当族长。其实谁都知道,我当这族长根本不合适,我就是个外人,族人们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根本不服的。” 白疏离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你是你爹唯一的女儿,冰凤族的长公主,你继位当族长,谁会不服。” 白炽从小就怀疑自己是捡来的,但其实谁都知道她肯定是白寒亲生的,看看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就知道了,跟她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白炽不想再纠缠这个已经辩论过三万遍的问题;“大长老,其实我真正想做的事情,你知道的,是浪迹天涯,游历四方,寻找真正属于我自己的那片天地。我想要的不是在冰凤族当长公主,更不是继承族长之位。我......希望你跟我爹爹能在一起,生一个纯正的冰凤族继承人。” 白疏离扁了扁嘴:“别瞎说。你怎么就不是纯正的冰凤族人了。而且你爸爸.....并无续弦之意,你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别想入非非了。”最后一句,白疏离多少有点自嘲。 白炽看看白疏离,不屑:“哼,我要是爱一个男人,我才不会等他两千多年,有这号时间白白浪费,我早把几个他都追到手了。” 白疏离一愣,嘴里含含糊糊:“怎么追啊?人家的心又不让你靠近。” 白炽睁大了那双可以让君王断送万里山河的黑蓝色大眼睛:“不让你靠近,那还不容易。大长老你修为比我爸高多了,你不会霸王硬上弓啊。”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家能说的话吗?白疏离一口气没转过来,连连咳嗽。 白炽叹了口气,“我是不能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心如死灰的守着过去不放,难道给他竖块贞洁牌坊,我妈就能复活么?大长老,是您救下我和爸爸的性命,又把我从小养大。我希望的是我爸能幸福,而不是孤独以终老。这是我唯一的心愿,大长老,您能成全我么?” 白疏离无语,这不是白炽第一次提出来希望白疏离当她继母,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亲生~母亲,对生~母并无眷恋之情,而白疏离将她从小养大,一直在代行母亲的职责。 白疏离心中暗暗叹气:白炽到底是年轻,满嘴都是情啊爱啊,其实她懂个屁。白疏离非常清楚,白炽生~母在白寒的心中,根本无人能替代。 白疏离记得很清楚,白炽修为突破进入筑基期的那天,在妖神的概念里,算是成~人了。白寒非常高兴,给女儿办了个非常正式的成~人礼。 在成~人礼上,白寒兴冲冲的给白炽起了个字:赤焱。 白炽一见差点哭了。她从小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跟火相关,现在一下子来了三个火,于是又哭又闹,不肯接受这个字。白寒被她磨得没办法,于是改了改:赤炎。 晕,白炽跟白疏离根本没看出焱跟炎有什么区别。 于是白寒又改了一下:赤火。 白炽当场就哭了,死活不要。白寒却表示自己已经退到底线了,女儿必须在这三个里面挑一个。 当时白疏离就想到;这男人该多爱火啊,或者说,这男人该多爱他女儿的妈啊。连女儿的名字,都必须标上火,而且越多越好。 关于白炽的生~母,白寒只是简单的说她生下白炽就死了,那时白炽还是个蛋,是他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把白炽孵化的。 但是白疏离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 白疏离注意到白炽血脉里的天赋神通非常强大。白炽短短两千多年,就修炼到练虚初期修为,所有的瓶颈都一冲即破,而且她还不是一个苦修的孩子。这绝不是冰凤血脉能传承的。因为白疏离自己是冰凤血脉,她自己最清楚自己是怎么苦修的。 而且,白炽天赋神通不是冰系的,而是火系的。 白疏离还记得一件事。她最初遇到白寒时,白寒带着白炽在回北冥的路途中,被剪径的歹徒袭击,要谋财害命。白疏离念在同是冰凤一脉,出手救了他们父女两。 当时的白炽刚三岁多,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人形,已经有了最初的法力,而且法力还不小。 而刚孵化的冰凤是完全鸟型的,而且至少要几十年后才会有血统里的法力呈现。 也就是说白炽有人修的血脉,而且这血脉还相当强大,力压她冰凤血脉,所以一出生,就完全是人形。 白疏离猜测白炽的生~母是个人修,火灵根的人修,而且血统非常古老强大。 虽然在天神界,都是出生即为天神,但是天神也不是不死的,包括帝释天。 当天神衣裳垢腻、头上花萎、身体臭秽、腋下汗出、不乐本座时,就是濒死之兆。 但是越是大神,越是血脉神通大者,越不容易死。白疏离才不相信,白炽老妈生个孩子能生完就死。 白疏离推测,事情的真~相大概是:白炽的母亲出生高贵,血统古老,还很可能她家人有人族至上的观念,根本看不上白寒这样的一介布衣,何况还是个妖神,于是白炽母亲一生下孩子,家里人就把婴儿往白寒手里一塞,将父女两都扫地出门了。 白寒无奈,只好骗女儿,她母亲死了。 所以白寒才那么爱火,简直就是一种崇拜,就跟卖豆腐的小郎官爱慕宰相家的千金小姐一样,因为超越了自己的阶层,所以遥远的仰慕就升华为崇拜了。这种因阶级差而引发的激情和忠诚完全能理解。 想到这里,白疏离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叫你帅,叫你酷,叫你把脸当门卡刷,就算你把生米煮成熟饭又如何,还不是被踢出来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打回原形了吧,活该。 白疏离也不明白自己干嘛要幸灾乐祸,毕竟白寒跟自己同族来着,他被鄙视,不等于自己被鄙视嘛,所以有啥可乐的? 但是白疏离还是觉得可乐,当然这快乐不太光明,只能暗地里偷偷快乐一下。然后转念想想,他被踢出来了,两千多年,也没落到自己手上,所以说到底,也没啥可乐的。 想到这里,白疏离心情又开始抑郁,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明天他就走了,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 想到白寒明天一早就要走,白疏离心思又转回跟白炽的那场谈话上去了。 怎么老觉得白炽这段话有点怪呢,她爸都要走了,而且,白疏离感觉是凶多吉少的,白炽再说这些有啥意思。 白疏离心中不知咋的,心中有种隐约的预感。 ------------------ 白疏离走后,白寒就离开花园里的小暖阁,去女儿寝宫了。 此时夜已经深了,但是白寒相信女儿还没睡——爸爸明天一早要走,她怎么可能这么早睡。 白寒在女儿卧室门上敲了敲,意外的没听见回应。白寒又敲了一次,还是没响动。这下白寒奇怪了,一拧门把手,就进了房间。 进屋后,白寒一愣,房间整整齐齐的,好像被彻底收拾过,而女儿人不见了。白寒仔细一看,发现女儿很多心爱之物,衣服首饰,甚至连经常看的那些书都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白寒三步两步跑回自己房间,一看桌上,自己收拾好的那个储物镯果然不见了(里面有滴血征调令、军营报道的信物),代替储物镯的是一张白笺。 白寒拿起那张白笺,只见纸上写着: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