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梧看着许贤妃,换回衣裳的她又向着佛像前走去,声音柔和,“替我多谢陛下的惦记,只是我这老人,在宫中无甚应酬,一心向佛也穿不了这么艳丽的衣裳,不免浪费。往后就别送来了,陛下有这份心,惦记着我,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说罢,她已经跽坐回了蒲团上行,双手合十开始诵起了经。
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温青梧多说一句话。
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
本来还想套两句话,可这样的情景,她能说什么呢。若不是贞德帝和杨恭仁确切地告诉她,这贤妃娘娘是她的亲表姐。
她如何也不会察觉到哪里有不同。
见东西都给了,人却还未走。
常安不禁皱眉提醒,“才人,其他妃嫔处都还未送罢?就不耽搁您了。”
“不耽搁。”温青梧摇了摇头,依旧未走,只看着许贤妃,“贤妃娘娘,”她忽而开口道。
殿中的诵经声顿了顿。
许贤妃跽坐着的身子一动不动。
“在洛阳时,遇到了堂舅。舅舅让我问表姐您一声好。”她温声开口,听不出话中语气。
话音落下,殿中安静了须臾。便听许贤妃柔声回道:“劳舅舅挂念了。”她的声音,亦是听不出情绪。
语毕,诵经声又起。
温青梧自知什么也说不了了。
垂眉朝着许贤妃的背影行了个礼,“臣妾告退。”
出了殿中,寒风铺面刮来。温青梧却是吐了一口寒气。
她怎么感觉这佛堂里头比外头的寒天还冷?
“才人跟贤妃娘娘识得?”范云仙在后头小声问道。方才他是一直都跟着温青梧来着。
殿中的事儿他自然也看在了眼里。
温青梧不置可否,看了眼奴婢们抱着的一溜儿东西,道,“下一个殿去哪里?”
问着她自己有想了想,“杨昭仪那处么。”
“按着规矩是该去拾翠殿了。”范云仙道。他虽地位不如温青梧,但对于宫中的顺序和规矩却是更懂一些的。
得了范云仙的话,温青梧便向着拾翠殿而去。
拾翠殿说起来就在大福宫前头,过了一个菡萏塘,在过一座桥,便是大福宫。
这样绕一大圈,才来到了拾翠殿中。
郑昭容说是染了风寒,在自己的寝殿中歇着。同在拾翠殿里的杨昭仪就畅快许多,大冷的天儿,温着酒吃着花生米,烤着地瓜,听着火炉前盘腿坐着的李柯给她讲着话本子,好不快活。
生花从殿外走进来,杨昭仪正喝着酒。
“昭仪,温才人来了。”生花说着,转头看了眼李柯,复而看向杨昭仪,“是来送小雪陛下的赏赐。”
自生花进来时李柯便停下了声音,他合起手上的书,回头看了眼殿门处,“可算是来了。”
杨昭仪嗤了一声,拍了拍手上方才因掏地瓜沾上的炉灰,“让她进来罢。”
“是。”生花应声,退了出去。
温青梧跟着走进殿中,便看到跽坐在杨昭仪对面的李柯。
范云仙和所有奴婢都被生花拦在了殿外。
她朝着两人端正地行礼,“奴婢参见昭仪,参见吴王殿下。”
杨昭仪听得嗤笑一声,抬头看向李柯,“她在你面前一向这么一本正经么?”
李柯没回杨昭仪的话,只身子朝着旁边挪了挪,“外头冷不冷?”他问温青梧道。
温青梧一板一眼地回道,“回吴王殿下的话,尚好。”
杨昭仪听乐了,笑的温青梧耳根子都红了。被李柯嗔了一眼,这才端起手里的酒壶朝着温青梧抬了抬,“来啊,喝壶酒。这样的天儿最适合喝酒了。暖身子。”
“多谢娘娘美意,奴婢还要赶着去给各宫送东西呢,耽搁不得。”温青梧道,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瞧着时辰呢,一壶酒的时辰耽搁不得你。”杨昭仪说着,朝着生花使了个眼色。生花会意,抬着软垫子上前放在了李柯身旁,“才人请。”
温青梧还想推辞,却被杨昭仪不耐地催促道,“莫扭捏,快些喝完一壶就走。”
“谢昭仪美意。”温青梧也不好再推,便顺着那垫子坐了下去。
李柯端着酒杯递给温青梧,“尝尝,我温的。”
这是李柯方才用的杯子,甚至都没有换一个。
杨昭仪在,温青梧本想拒绝,但有转念想到这人本就知晓她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