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
他突然间意识到他是一个多么粗心的男人,四年了,他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让她回家过个春节,看望一下母亲!他到底都想什么了?!
结婚以后,有她的节日已变得理所当然,爸、妈、他和她,他们是一家人,自然而然要在一起过节。即使亚凤会在初二拖家带口回娘家,他也没想过。有她的日子也变得理所当然,她从来没有说过要回家,他也从来没替她想过,他忘了!
他看到小保姆怯生生地问他之后,等他回答时的急切与紧张,看到她那样望着自己又望着地面,盼望回答,又怕得到一个否定回答的样子。看到自己同意后,她脸上绽放的那一个灿烂的笑容,和随即发出的那一声不知道多么喜悦和放心的舒气!
他只是随便地问了一下,她便是那么殷切地做答,好像在回报他的“关心”。她那简单的情感好像认定自己的谢意与超过问题的回答能够成正比。而在他,却并没有从这份苦心的称赞与感激中得到快乐,相反,他感到更加难受了:小保姆没有修饰的思念,反衬了另一份克制的、隐忍的相思。四年,那是怎样如潮水一般汹涌的乡愁与思念!她是怎样小心地问他的,而他的应允,又是怎样一个日日夜夜盼望之后才得到的应允?
是不是情感太平和了就可以漠视?是不是心灵太柔弱了就可以蹂躏?
“周叔,你、您过年之后,还、还会用俺吗?”
他看着拖着两个“麻袋”,黑黢黢露着一丝聪敏的小丫头,猜她其实是知道答案的,但还是这样当面问明白,不想放过可能的工作机会。他低头掏了二十块钱,说你阿姨春节后要去上学,家里不再需要保姆了。说这钱你拿去打个车,买点水果,周叔就不去送你去车站了,代我和你阿姨给家里人问好。小保姆又推又让千恩万谢,说俺这些天一直都不好意思呢,因为家里真的没有什么活。可俺看你和阿姨好像闹别扭了,也不太敢问呢。俺春节后会找别家的,你要和阿姨好好过春节啊!别生气了。阿姨心很软,你哄哄她吧。
他看着这个十七岁就出来做保姆的小姑娘,背着两个大“麻袋”出了门,一时都不知道该想什么。
他坐在巨大的空房间里,落地大钟的钟摆在一百多平的空间里“嘎哒”出一种带着回声的寂静,他一方面很想哄她,一方面又恨她竟然真能冷心冷情地在过年的时候制造这种寂静。如果被爱就能有恃无恐,那么,不被爱的他,又情何以堪?
枫火说:祝新春好运!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