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手中微凉的酒杯,苏颐年回头朝桃林里看去,神色纠结又复杂。
“这雾这么大,路都瞧不见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成,一路跟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怎么能随便放弃”
眼前的雾气愈发浓重,如一层厚重的帷幕,将前方的路彻底遮蔽。
方鸿江语气坚定,目光穿过浓雾望向那模糊不清的前方,眼神中透出一股执着的韧劲。
同行的两个大理寺官员交换着眼神,显然他们觉得再这样追查下去的效果微乎其微。
“方大人,仅凭一封残缺的书信,上面除了写到这片树林什么信息都没有,咱们这么苦等也是浪费时间呀。不如……回客栈同张大人商量商量?”
他们虽未明言,但神色间已然透出几分不耐与埋怨。
毕竟这两天他们基本都没好好休息过,明明可以回客栈热汤沐浴养养精神,却要在这林子里风餐露宿。
况且,他不过是一个新上任的小官,他们都是做了十来年的刑名了,要不是顾及着他是兵部尚书的儿子,谁会给他这好脸色。
方鸿江凝眉看着四周模糊不清的景色,冷风不断灌进衣襟袖口。
虽然有些不喜他们的怠惰,但他还是扯出一抹笑意,语气温和又带着几分歉意。
“两位大人说的有理,不过我还是想再等等。那便烦请两位大人先回客栈帮我给张大人通个话,若是今日还查不到消息,我立刻回去”
他也不好意思让他们同自己在这里吹冷风,这个方案是自己提的,他们本也不见得多看好,若是因此发生争执反而误事。
“如此也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林子里怕是还要降温,方大人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可别染了风寒才好”
同行官员抬手拍了拍方鸿江的肩膀关切道,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面上总得过得去才行。
方鸿江也和他们客套了几句。他们回去也好,同行这两天自己做什么都被人盯着,还老是被他们以前辈的身份指指点点,他巴不得清净些。
待几人离开后,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方鸿江独自走在林子里,他抬头望向周边的林木,这些树都生得极高,现在又处在大雾之中,他根本看不见高处的树冠。
这被火烧得一小半的残缺的信是他在桐州太守府里偶然得到的。
和高平相处这些天方鸿江发现他的确还算是个清官,平日里都是埋头政务,鲜少外出寻欢作乐,府里的开支用度也是合乎规矩。
他其实已经相信桐州决堤不会是高平故意为之,毕竟这么大的篓子他作为太守是第一个要被追责的。
可是,工部的人上报说修补堤坝时查到了决堤处有火药用过的痕迹,说明这次决堤必定是人为。
方鸿江从怀中再次拿出那块残缺的信纸,上面模糊的字迹还能看出决堤二字。
如果不是高平,这个东西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卧房里?上面究竟写了什么重要东西,让他谨慎得用火销毁,是做贼心虚,还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这背后究竟会是谁……
“谁!”
方鸿江猛然转身,他听到了侧方不远处传出的枯枝碎裂的声音。
他疾步上前,衣袂在雾气中轻轻翻动。
可纵使如此快速追过去,却也只见树干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一闪而过,迅速隐没在浓雾中,
他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小枯枝,确信刚才自己没听错。
可那道影子居然瞬间在他眼前消失,以至于是人是兽他都未看清。
方鸿江皱了皱眉,他凝神细听,四周却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雾气缓缓流动的细微响动。
湿冷的空气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方鸿江沉重的呼了口气,抬手靠在粗粝的树干上。
桐州决堤的真相如同这团迷雾,想要一查究竟,怕是得费一番功夫了。